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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派」一個支流「陽湖派」,以陽湖人惲敬、張惠言為代表。惲敬(
1757-
1817,字子居)的古文理論與「桐城派」基本相同。只在寫作實踐上有一些差異。他的文章較有氣勢,不像「桐城派」那樣拘謹枯淡。語言取法于六經史漢,旁及諸子雜書,因而也較有詞采。在手法上,「散行中時時間以八字駢語」也是「陽湖派」的一個特點。
張惠言(
1761-
1802,字皋文)少為辭賦,後來寫古文,取法于劉大櫆的弟子王明甫。他為文學韓愈、歐陽修。但他更有名的是在詞的創作上。他反對浙西詞派,開創了常州詞派。主張意內言外,比興含蓄,「以國風離騷之情趣,鑄溫韋周辛之面目」,主觀上是要提高詞在詩史上的地位,使詞與風、騷同科。實際是進一步把詞引向恍惚迷離、無病呻吟的道路。後繼者有周濟(
1781-
1839,字保緒)。他提倡詞要有「論世」的作用,認為「詩用史,詞亦有史,庶乎自樹一幟矣」。這就是要求詞反映現實,批評現實,詞應充分發揮其社會作用,不應僅僅成為個人「離別懷思,感士不遇,陳陳相因,唾沈互拾」的無聊玩藝。他有《宋四家詞選》,特別推尊辛棄疾,以為「進之以稼軒,感慨時事,繫懷君國,而後體尊」,具體地說明了他的現實主義觀點。周濟卒於鴉片戰爭前夕,他的時代各種社會矛盾已非常明朗尖鋭,他的詞論比張惠言前進了一大步,反映了現實的要求,是當時進步的文藝思潮的一種表現。
第三節 汪中及其他駢文家
唐宋的古文運動,打擊了駢文的氾濫,開拓了散文的廣闊領域,恢復了散文的傳統地位。但要知道,駢、散文並沒有絶對嚴格的界線,駢文所以受到非難,根本在於它「飾其詞而遺其意」的形式主義傾向,並不是這種形式本身絶對不可以應用。所以駢文雖一再受打擊,被排斥于文苑之外,它依然成為官僚文士一種應用文形式。唐宋以來,駢文並未絶跡。明末「復社」作家提倡並寫作駢文。清初亦有不少作家寫駢文,著名的如陳維崧等。到了清中葉,出現了更多的駢文作家,呈現「中興」的氣象,成為與「桐城派」古文尖鋭對立的一個文派。
汪中(
1744-
1794),字容甫,江蘇江都人,是這時一個特出的學者和駢文家。他「少苦孤露,長苦奔走,晚苦疾疚」,一生「未嘗有生人之樂」,境遇是很慘的。他早年「私淑顧寧人處士,故嘗推六經之旨以合于世用」;後來又「為考古文學,實事求是,不尚墨守」(以上引文均見汪喜孫《容甫先生年譜》):終於能從一個書店的學徒,成為一個傑出的學者。他的許多學術論著,合學術與文章為一,別具一格。特別是對先秦諸子的研究,有獨創性,實開近代諸子研究的風氣。他的思想有顯明的進步傾向,「不信釋老陰陽神怪之說,又不喜宋儒性命之學,……見人邀福祀禱者,輒罵不休」(江藩《漢學師承記》)。他「生平多諧謔,凌轢時輩,人以故短之」(阮元《淮海英靈集小傳》)。實際他「疾惡如風,而樂道人善」,與庸俗的官僚士流社會存在着尖鋭的矛盾,因此他被目為狂人,一生坎坷不遇。
汪中早年即以詞賦知名,曾有《麋畯文鈔》一冊行世。又「嘗選《哀江南》以下數十篇為《傷心集》」。他的駢文打破向來形式主義作風,「狀難寫之情,含不盡之意」,悲憤抑鬱,沉博絶麗。著名的《哀鹽船文》,描寫揚州江面鹽船失火,「壞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的經過及慘狀,當時主講揚州安定書院的杭世駿認為「驚心動魄,一字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