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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 233 / 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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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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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相傳唐宣宗愛聽〈菩薩蠻〉詞,溫庭筠為宰相令狐掏代寫了好多首,這是其中的一首。他在詞裡把婦女的服飾寫得如此華貴,容貌寫得如此艷麗,體態寫得如此嬌弱,是為了適應那些唱詞的宮妓的聲口,也為了點綴當時沒落王朝醉生夢死的生活。它上承南朝宮體的詩風,下替花間詞人開了道路。從敦煌詞裡的十五首〈菩薩蠻〉看,題材相當廣泛;可是在溫庭筠以後,晚唐五代詞人填這個調子的不少,風格上就一脈相傳,離不了紅香翠軟那一套,可想見他影響的深遠。

溫庭筠的部分描寫閨情的詞,如〈望江南〉: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又如〈更漏子〉: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表現婦女的離愁別恨相當動人。由於溫庭筠在仕途上屢遭挫折,對於那些不幸婦女的處境還有所同情,通過這些不幸婦女的描繪就流露了他在統治集團裡被排擠的心情。他在詞的意境的創造上又有特殊成就,因此這些詞在過去時代曾贏得某些不幸婦女和懷才不遇的文人的愛好。

溫庭筠在創造詞的意境上表現了傑出的才能。他善於選擇富有特徵的景物構成藝術境界,表現人物的情思。如「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是一個色彩鮮明的小鏡頭,它不僅襯托出人物的如花美貌,也暗示她的命薄如花。又如「斜暉脈脈水悠悠」的淒清景象,也暗示行人的悠悠不返,辜負了閨中人的脈脈多情。此外如「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楊柳又如絲,驛橋春雨時」等,是同樣的例子。和上面的藝術特徵相聯繫,他在表現上總是那麼含蓄。這比較適合于篇幅短小的詞調,也耐人尋味;但往往不夠明朗,甚至詞不達意。最後是字句的修飾和聲律的諧協,加強了詞的文采和聲情。溫庭筠在詞藝術方面這些探索,有助于詞的藝術特徵的形成,對詞的發展有一定的推動作用。但溫詞題材的偏于閨情,表現的傷于柔弱,詞句的過于雕琢,也帶給後來詞人以消極的影響,所謂花間詞派正是在這種影響下形成的。

五代時後蜀趙崇祚選錄了溫庭筠、皇甫松、韋莊等十八家的詞為《花間集》,其中除溫庭筠、皇甫松、孫光憲外,都是集中在西蜀的文人。他們在詞風上大體一致,後世因稱為花間詞人。西蜀依恃山川的險固,受戰禍較少,那些割據軍閥和官僚地主就絃歌飲宴,晝夜不休。歐陽炯《花間集序》說:

楊柳大堤之句,樂府相傳;芙蓉曲渚之篇,豪家自製。莫不爭高門下,三千玳瑁之簪;競富尊前,數十珊瑚之樹。則有綺筵公子,綉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不無清絶之詞,用助嬌嬈之態。自南朝之宮體,扇北里之娼風。何止言之不文,所謂秀而不實。

花間詞人的作品就是在這樣的社會風氣和文藝風尚裡產生的。陸游《花間集跋》說:「斯時天下岌岌,士大夫乃流宕至此。」是對他們的反現實主義創作傾向一針見血的批評。他們奉溫庭筠為鼻祖,絶大多數作品都只能堆砌華艷的詞藻來形容婦女的服飾和體態,題材比溫詞更狹窄,內容也更空虛。在藝術上他們片面發展了溫詞雕琢字句的一面,而缺乏意境的創造。花間詞人這種作風在詞的發展史上形成一股濁流,一直影響到清代的常州詞派。

花間詞人裡的韋莊,向來和溫庭筠齊名。他的詞稍有內容,風格上也較溫詞清新明朗。如〈思帝鄉〉: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用白描的手法寫出一個天真爛漫追逐愛情幸福的少女,比之其他花間詞人作品裡的婦女形象生動得多了。又如〈女冠子〉二首: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這兩首詞通過別後夢中的一次會見,表現對前情的留戀和別後的淒涼。前詞的全部內容實際只是後詞寫的夢中人的一番陳訴。它在構思佈局上別具匠心,而語言淺白如話,可以同那些以詞句雕琢為工的詞家明顯區別開來。值得注意的是韋莊詞裡還有部分直接抒寫情懷的作品,如〈菩薩蠻〉: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雙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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