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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晚唐時期 大批傳奇專集的出現,表明晚唐文人對這種文學形式的進一步重視。作品有牛僧孺《玄怪錄》、李復言《續玄怪錄》、牛肅《紀聞》、薛用弱《集異記》、袁郊《甘澤謡》、裴刑《傳奇》、皇甫枚《三水小牘》等。這些專集中每有可喜之作,但總的來看,傾向于搜奇獵異、言神志怪,六朝遺風復熾,現實主義內容受到削弱。然而這一時期的傳奇也表現了一些新的題材,描寫劍俠的作品,便屬此例。當時藩鎮割據,互相鬥爭,往往蓄養刺客以牽制和威懾對方,而神仙方術之盛,又賦予這些劍俠以超現實的神秘主義色彩。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找不到出路的人民,也希望有這樣一些人來仗義鋤奸。於是這類題材的作品便應運而生。其中一些較好的作品,也充滿矛盾。它們反映了人民要求改變處境的願望,卻強調了一條錯誤的個人鬥爭的道路;它們既表彰了劍俠英勇義烈的品質,又有意地宣揚他們為主效忠的動機……這正是統治階級文人創作的弱點。杜光庭《虯髯客傳》以楊素寵妓紅拂大膽私奔李靖的愛情故事為線索,描寫隋末有志圖王的虯髯客在「真命天子」李世民面前折服,出海自立的故事。其創作意圖雖是在晚唐動亂不安的現實中宣揚李唐王朝的神聖,但確也刻畫了這「風塵三俠」的風貌:虯髯客的豪爽俊偉,紅拂的機智勇敢,李靖的風流倜儻,都躍然紙上,比身居統治地位而實為「屍居餘氣」的楊素有生氣得多。袁郊的《紅線傳》和裴刑的《聶隱娘》,都充滿知遇報恩的思想和帶有神秘色彩的描繪。不過《紅線傳》寫紅線制止了田承嗣想吞滅薛嵩的陰謀企圖後說:「兩地保其城池,萬人全其性命,使亂臣知懼,烈士安謀,某一婦人,功亦不小」,表現了反對藩鎮戰爭的思想;而《聶隱娘》除了從中可以看到藩鎮爭權奪利、互相殘殺的醜惡真相外,主題思想則一無可取。聶隱娘本人也不過是一個善於倒戈避害的軍閥爪牙而已。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俠士排難解紛的精神,也滲透到愛情傳奇的領域中。裴刑的《昆倉奴》便是描寫一位武藝高強的老奴,幫助少主竊取豪門姬妾,成全他們愛情的故事。而薛調的《無雙傳》中也出現過一個感恩知己的人間俠士。
《無雙傳》是晚唐愛情傳奇中最好的一篇。它在社會變亂動盪的背景上,突出描寫了一對青年男女——王仙客與劉無雙——悲歡離合的故事。在讚揚那種不以貧富改移的愛情的同時,作品揭發了掖庭、軍閥給人民正常生活帶來的禍害。此外,皇甫枚的《步飛煙》、牛僧孺的《崔書生》、裴刑的《裴航》也都是描寫愛情故事的較好的作品。牛肅的《吳保安》則寫出一對患難朋友的深情厚誼,十分動人。
晚唐時期還出現一些含有教訓意義的神話小說。它們發展了志怪傳統,採取寓言筆法,對某些日常生活中的問題,作了意味深長的解釋。牛僧孺的《郭元振》寫郭元振斬除豬魔,拯救無辜少女的故事,含有勸人分清善惡的用意。李復言《李衛公靖》寫李靖騎天馬為龍母行雨,為了拯救旱災,違命多降雨水,反而釀成水災。這實際是在告誡人們:必須按照規矩辦事,否則好心會帶來惡果。裴刑《韋自東》寫義烈之士韋自東為一道士聘去護丹抗妖。妖魔化作巨蛇、美女,都被他一一識破,結果為一個變幻作「道士之師」的妖魔所欺騙,前功盡棄。作品提供了這樣一條教訓:要善於識破偽裝,不能以貌取人。然而,這類作品既取材于釋道神怪之說,便不可避免地受到宗教迷信的影響。
總之,晚唐傳奇雖為數不少,但無論從思想內容或藝術成就上看,都遠遜中唐時期那些著名的作品。
第三節 唐代傳奇的地位和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