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趙王與張耳、陳餘北略地燕界,趙王間出,為燕軍所得,燕囚之,欲求割地;使者往請,燕輒殺之。有廝養卒走燕壁,見燕將曰:「君知張耳、陳餘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趙養卒笑曰:「君未知此兩人所欲也。夫武臣、張耳、陳餘,杖馬棰下趙數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豈欲為將相終已邪?顧其勢初定,未敢參分而王,且以少長先立武臣為王,以持趙心。今趙地已服,此兩人亦欲分趙而王,時未可耳。今君乃囚趙王,此兩人名為求趙王,實欲燕殺之,此兩人分趙自立。夫以一趙尚易燕,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殺王之罪?滅燕易矣!」燕將乃歸趙王,養卒為禦而歸。
周市自狄還,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寧陵君咎為王。咎在陳,不得之魏。魏地已定,諸侯皆欲立周市為魏王。市曰:「天下昏亂,忠臣乃見。今天下共畔秦,其義必立魏王后乃可。」諸侯固請立市,市終辭不受;迎魏咎于陳,五反,陳王乃遣之,立咎為魏王,市為魏相。
是歲,二世廢衛君角為庶人,衛絶祀。
【秦紀三】起昭陽大荒落,盡閼逢敦牂,凡二年。
二世皇帝下二年(癸巳,公元前二零八年)
冬,十月,泗川監平將兵圍沛公于豐,沛公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壯兵敗於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馬得殺之。
周章出關,止屯曹陽,二月餘,章邯追敗之。復走澠池,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刎,軍遂不戰。
吳叔圍滎陽,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叔弗能下。楚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敗,不如少遺兵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足與計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獻其首于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將。
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自以精兵西迎秦軍于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章邯別將擊破之。銍人伍逢將兵居許,章邯擊破之。兩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二世數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祿,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能行督責之術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于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專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故明主能行督責之術以獨斷于上,則權不在臣下,然後能滅仁義之涂,絶諫說之辯,犖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群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說,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積于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趙李良已定常山,還報趙王。趙王復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陘,未能前。秦將詐為二世書以招良。良得書未信,還之邯鄲,益請兵。未至,道逢趙王姊出飲,從百餘騎,良望見,以為王,伏謁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將,使騎謝李良。李良素貴,起,慚其從官。從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趙王素出將軍下,今女兒乃不為將軍下車,請追殺之!」李良已得秦書,固欲反趙,未決,因此怒,遣人追殺王姊,因將其兵襲邯鄲。邯鄲不知,竟殺趙王、邵騷。趙人多為張耳、陳餘耳目者,以故二人獨得脫。
陳人秦嘉、符離人朱鷄石等起兵,圍東海守于郯。陳王聞之,使武平君畔為將軍,監郯下軍。秦嘉不受命,自立為大司馬,惡屬武平君,告軍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聽!」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
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章邯已破伍逢,擊陳柱國房君,殺之。又進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張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