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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王真《道德真經論兵要義述》說,「五千之言」,八十一章,「未嘗有一章不屬意于兵也」。明未王夫之也認為《道德經》可為「言兵者師之」。近人章太炎說,《道德經》一書概括了古代兵書的要旨。他指出,「老聃為柱下史,多識故事,約《金版》、《六韜》之旨,著五千言,以為後世陰謀者法。」(《訄書·儒道》)當代學者張松如認為,八十一章中直接談兵的,本章、下章及六十九章,共三章而已。講哲理偶以兵事取喻者不及十章。所以《道德經》不是兵書,例如從軍事學角度講,它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孫子兵法》相提並論。在春秋戰國時代,戰爭是社會生活中的重要內容,哲學家、思想家們對這些社會實際問題並不會熟視無睹。他們從這些戰爭的過程中,觀察到某些帶有哲理性的問題,並上升到哲學高度加以分析研究,尋找到包括戰爭在內的一般事物發展變化的規律,如「物壯則老」等,這無疑具有普遍的啟示價值。
第
31章:
夫兵者①,不祥之器,物或惡之②,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③,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④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⑤蒞之⑥,戰勝以喪禮處之。
[譯文]
兵器啊,是不祥的東西,人們都厭惡它,所以有「道」的人不使用它。君子平時居處就以左邊為貴而用兵打仗時就以右邊為貴。兵器這個不祥的東西,不是君子所使用的東西,萬不得已而使用它,最好淡然處之,勝利了也不要自鳴得意,如果自以為了不起,那就是喜歡殺人。凡是喜歡殺人的人,就不可能得志于天下。吉慶的事情以左邊為上,凶喪的事情以右方為上,偏將軍居于左邊,上將軍居于右邊,這就是說要以喪禮儀式來處理用兵打仗的事情。戰爭中殺人眾多,要用哀痛的心情參加,打了勝仗,也要以喪禮的儀式去對待戰死的人。
[註釋]
1、夫兵者:一本作「夫佳兵者」。兵者,指兵器。夫,作為發語詞。
2、物或惡之:物,指人。意為人所厭惡、憎惡的東西。
3、貴左:古人以左為陽以右為陰。陽生而陰殺。尚左、尚右、居左、居右都是古人的禮儀。
4、恬淡:安靜、沉着。
5、悲哀:一本作哀悲。
6、蒞之:到達、到場。
[引語]
這一章仍是講戰爭之道,是上一章的繼續和發揮。上一章着重從後果講,這一章以古代的禮儀來比喻。按中國古代的禮儀看,主居右,客居左,所以居左有謙讓的意思,「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老子認為,兵器戰爭雖然不是祥的東西,但作為君子,在迫不得已之時,也要用戰爭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在獲取勝利時不要以兵力逞強,不要隨意地使用兵力殺人。相反,對於在戰爭中死去的人,還要真心表示哀傷痛心,並且以喪禮妥善安置死者。
[評析]
戰爭會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禍,這是人所共知的。任繼愈認為《道德經》「也是反對戰爭的」。因為在這一章裡,老子說「夫兵者非君子之器也,不祥之器也」,這裡顯然沒有主戰用兵的意思。但是,老子同時又說,對於戰爭「不得已而用之」,這表明老子在咒詛戰爭的同時,也還是承認了在「不得已」時還是要採用的。在春秋戰國時代,戰爭是普遍的,國與國之間相互攻伐,戰爭規模日益擴大,動輒數萬、數十萬的兵力投入戰爭之中,傷亡極其慘重,而在戰爭期間受危害最大的,則是普通老百姓。每逢戰爭,人們扶老攜幼、離鄉背井四處逃亡,嚴重破壞社會正常的生產,也造成社會秩序的動盪不安,戰爭的確是帶來災難的東西。所謂君子迫不得已而使用戰爭的手段,這是為了除暴救民,舍此別無其它目的,即使如此,用兵者也應當「恬淡為止」,戰勝了也不要得意洋洋,自以為是,否則就是喜歡用武殺人。這句話是對那些喜歡窮兵黷武的人們的警告。所以,我們認為《道德經》不是兵書,不是研究戰爭問題的,尤其不是為用兵者出謀劃策的。老子談論戰爭問題,目的在於反對戰爭。
第
32章:
道常無名,樸①。雖小②,天下莫能臣③。候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④。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⑤。始制有名⑥,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⑦。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於江海⑧。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