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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裡,老子特彆強調致虛守靜的功夫。他主張人們應當用虛寂沉靜的發境,去面對宇宙萬物的運動變化。在他看來,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都有其自身的規律,從生長到死亡、再生長到再死亡,生生不息,循環往複以至於無窮,都遵循着這個運動規律。老子希望人們能夠瞭解、認識這個規律,並且把它應用到社會生活之中。在這裡,他提出「歸根」、「覆命」的概念,主張回歸到一切存在的根源,這裡是完全虛靜的狀態,這是一切存在的本性。
[評析]
以往人們研究老子,總是用「清靜無為」、「恬淡寡慾」這幾句話概括老子的人生態度。但從總體上看,老子比較重視清靜無為,主要是就治國治世而言的政治用語,不完全指修身的問題。這一章並不是專講人生,而是主要講認識世界,當然也包括認識人生。但無論是認識人生哲理,還是認識客觀世界,其基本態度是「致虛」、「清靜」、「歸根」和「覆命」。先說「致虛」。虛無是道的本體,但運用起來卻是無窮無盡的。「致虛極」是要人們排除物慾的誘惑,回歸到虛靜的本性,這樣才能認識「道」,而不是為爭權奪利而忘了「道」。「致虛」必「守靜」,因為「虛」是本體,而「靜」則在於運用。司馬遷說:「李耳無為自化,清靜自正。」(《史記·太史公自序》)這是很扼要的概括。「靜」與「動」是一對矛盾,在這個矛盾中,老子着重於「靜」而不是「動」,也不否定「動」的作用。再說「歸根」。根是草木所由生的部分,有根本、根源、根基諸義,是一切事物起點。在老子看來,對立是過程,是相對的,統一是歸宿,是絶對的。這就是歸根的哲學含義。不過,老子哲學帶有循環論的色彩。任繼愈說「老子主張要虛心,靜觀萬物發展和變化,他認為萬物的變化是循環往複的,變來變去,又回到它原來的出發點(歸根),等於不變,所以叫做靜。既然靜是萬物變化的總原則,所以是常(不變),為了遵循這一靜的原則,就不要輕舉妄動,變革不如保守安全。把這一原則應用到生活、政治各方面,他認為消極無為,可以不遭危險。」(任繼愈《老子新譯》)
第
17章:
太上①,不知有之②;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③,其貴言④。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⑤。
[譯文]
最好的統治者,人民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其次的統治者,人民親近他並且稱讚他;再次的統治者,人民畏懼他;更次的統治者,人民輕蔑他。統治者的誠信不足,人民才不相信他,最好的統治者是多麼悠閒。他很少發號施令,事情辦成功了,老百姓說「我們本來就是這樣的。」
[註釋]
1、太上:至上、最好,指最好的統治者。
2、不知有之:人民不知有統治者的存在。
3、悠兮:悠閒自在的樣子。
4、貴言:指不輕易發號施令。
5、自然:自己本來就如此。
[引語]
這一章裡,老子提出了自己的政治思想主張,他把統治者按不同情況分為四種,其中最好的統治者是人民不知道他的存在,最壞的統治者是被人民所輕侮,處于中間狀況的統治者是老百姓親近並稱讚他,或者老百姓畏懼他。老子理想中的政治狀況是:統治者具有誠杯信實的素質,他悠閒自在,很少發號施令,政府只是服從於人民的工具而已,政治權力絲毫不得逼臨於人民身上,即人民和政府相安無事,各自過着安閒自適的生活。當然,這只是老子的主觀願望,是一種烏托邦式的政治幻想。
[評析]
老子在全書中第一次描畫了他的理想國政治藍圖。第一句四個層次的劃分,不是從古到今的時代或時間順序,而是指為治理好壞的統治狀況。在老子的觀念上,理想的「聖人」是要「處無為之可,行不言之教」,要一如處「太上」之世,體「玄德」之君,能夠「生之畜之」。在《帝王世紀》中,記載了帝堯之世,「天下太和,百姓無事,有五老人擊壤于道,觀者嘆曰:大哉堯之德也!老人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這種生動的畫面,可以說是對老子的「百姓皆曰我自然」的最好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