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諄芒將東之大壑(
1),適遇苑風于東海之濱(
2)。苑風曰:「子將奚之?」曰:「將之大壑。」曰:「奚為焉?」曰:「夫大壑之為物也,注焉而不滿(
3),酌焉而不竭(
4);吾將游焉。」
苑風曰:「夫子無意于橫目之民乎(
5)?願聞聖治。」諄芒曰:「聖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
6),拔舉而不失其能,畢見其情事而行其所為(
7),行言自為而天下化(
8),手撓顧指(
9),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謂聖治。」「願聞德人(
10)。」曰:「德人者,居無思,行無慮,不藏是非美惡。四海之內共利之之謂悅(
11),共給之之謂安(
12);怊乎若嬰兒之失其母也(
13),儻乎若行而失其道也(
14)。財用有餘而不知其所自來,飲食取足而不知其所從,此謂德人之容(
15)。」「願聞神人。」曰:「上神乘光(
16),與形滅亡,此謂照曠(
17)。致命盡情,天地樂而萬事銷亡(
18),萬物復情,此之謂混冥(
19)」。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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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諄芒:虛擬的寓言人物,並寓含諄和、迷茫的意思。東之向東去到。大壑(hu • ò):深深的溝谷,這裡指大海。
(
2)苑風:小風,這裡擬人化而成為一人名。
(
3)註:注入,流入。
(
4)酌:舀取。
(
5)橫目之民:亦即人民。人的雙目橫生於面部,故「橫目」成為「人」的代稱。
(
6)官:用如動詞,指設置官吏。施:施布政令。
(
7)行其所為:做自己應做之事。
(
8)自為:自動地去做,自己管束自己。
(
9)撓:動;「手撓」即用手指揮。顧指:用眼示意。
(
10)德人:德行充實的人,這裡指體察于道,順應外物而居安自得的人。
(
11)共利之:共同以之為利,是說恩澤施及廣眾,人人都共有好處。謂:通作「為」,「之謂」即「之為」。
(
12)共給之:共同資給財貨。
(
13)怊(ch • āo • )乎:悵然有所失的樣子。
(
14)容:容跡、舉止。
(
15)上:至高無尚。乘光:駕馭光亮。
(
16)曠:廣遠。「照曠」猶如普照萬物。
(
17)天地樂:與天地同樂。
(
18)混冥:混同玄合沒有差別。
【譯文】
諄芒向東到大海去,正巧在東海之濱遇到苑風。苑風問道:「你打算去哪兒呢?」諄芒說:「打算去大海。」苑風又問:「去做什麼呢?」諄芒說:「大海作為一種物象,江河注入它不會滿溢,不停地舀取它不會枯竭;因而我將到大海遊樂。」
苑風說:「那麼,先生無意關心庶民百姓嗎?希望能聽到聖人之治。」諄芒說:「聖人之治嗎?設置官吏施布政令但處處合宜得體;舉賢任才而不遺忘一個能人,讓每個人都能看清事情的真情實況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行為和談吐人人都能自覺自動而自然順化,揮揮手示示意,四方的百姓沒有誰不匯聚而來,這就叫聖人之治。」苑風說:「希望再能聽到關於順應外物凝神自得的人。」諄芒說:「順應外物凝神自得的人,居處時沒有思索,行動時沒有謀慮,心裡不留存是非美醜。四海之內人人共得其利就是喜悅,人人共享財貨便是安定;那悲傷的樣子像嬰兒失去了母親,那悵然若失的樣子又像行路時迷失了方向。財貨使用有餘卻不知道自哪裡來,飲食取用充足卻不知道從哪兒出。這就是順應外物凝神自得的人的儀態舉止。」苑風說:「希望再能聽到什麼是神人。」諄芒說:「精神超脫物外的神人駕馭着光亮,跟所有事物的形跡一道消失,這就叫普照萬物。窮盡天命和變化的真情,與天地同樂因而萬事都自然消亡,萬物也就自然回覆真情,這就叫混同玄合沒有差異。」
第
59講:
門無鬼與赤張滿稽觀于武王之師(
1)。赤張滿稽曰:「不及有虞氏乎(
2);故離此患也(
3)。」門無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
4)?其亂而後治之與(
5)?」
赤張滿稽曰:「天下均治之為願,而何計以有虞氏為(
6)!有虞氏之藥瘍也(
7),禿而施髢(
8),病而求醫。孝子操藥以脩慈父(
9),其色燋然(
10),聖人羞之。至德之世,不尚賢(
11),不使能(
12);上如標枝(
13),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
14),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跡,事而無傳。」
【譯文】
門無鬼與赤張滿稽觀看武王伐紂的部隊。赤張滿稽說:「周武王還是比不上有虞氏啊!所以天下遭遇這種禍患。」門無鬼說:「天下太平無事而後有虞氏才去治理呢,還是天下動亂才去治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