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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宗末,(「文宗末」《劇談錄》作「大中末」,明抄本訛「太宗末」)建州刺史嚴士則,本穆宗朝為尚衣奉禦。頗好真道。因午日,于終南山採藥迷路,徘徊岩嶂之間。數日,所賫糧糗既盡,(「盡」字原缺,據明抄本補。)四望無居人,計其道路,去京不啻五六百里,然而林岫深僻,風景明麗。忽有茅屋數間,出於松竹之下。煙蘿四合,才通小徑。士則連扣其門,良久竟無出者。因窺籬隙內,見有一人,于石榻偃臥看書。士則推戶,直造其前。方乃攝衣而起。士則拜罷,自陳行止。因遣坐于盤石之上,亦問京華近事,復問天子嗣位幾年,云:「自安史犯闕居此,迄至今日。」士則具陳奔馳陟歷,資糧已絶,迫于枵腹,請以飲饌救之。隱者曰:「自居山谷,且無煙爨,有一物可以療饑。念君遠來相過,自起於棟樑間。」脫紙囊,開啟,其中有百餘顆,如褊豆之形。俾于藥室取鐺,拾薪汲水,以一粒煮之良久,微有香氣,視之已如掌大。曰:「可以食矣。渴即取鐺中餘水飲之。」士則方啗其半,自覺豐飽。復曰:「汝得至此,當有宿分。自茲三十年間,無復饑渴。俗慮塵情,將澹泊也。他時位至方伯,當於羅浮相近。倘能脫去塵華,兼獲長生之道。辭家日久,可以還矣。」士則將欲告歸,且恐迷失道路。曰:「匆憂,去此三二里,與採薪者相值,可隨之而去。此至國門不遠。」既出,果有人採薪路側。因問隱者姓名,竟返山無所對。才經信宿,已及樊川村野。既還輦轂,不喜更嘗滋味,日覺氣壯神清,有驂鸞馭鶴之意。衣褐杖藜,多依岩岫。居B守盧仆射,耽味玄默,思睹異人。有道流具述其由,遂致之門下。及聞方伯之說,因以處士奏官。自梓州別駕,作牧建溪,時年已九十。到郡才周歲,即解印歸羅浮。及韋宙相公出鎮江南,使人訪之,猶在山谷。大中十四年,之任建安,路由江表。時蕭相公觀風浙右,于桂樓開宴召之,唯飲酒數杯,他無所食也。(出《劇談錄》)
【譯文】
唐文宗末年,建州刺史嚴士則,本是穆宗朝的尚衣奉禦。他非常喜歡神仙道術。由於端午在終南山採藥迷了路,徘徊在岩石之間。幾天之後,帶來的乾糧吃光了,向四下望望沒有居民。估計那路程,離京城不少於五六百里。然而這裡的樹林、山峰幽靜。風景明麗。忽然有幾間茅屋出現在松竹之下,煙氣繞繞,藤蘿掩映,曲徑通幽。嚴士則連連敲門,敲了很久,竟然沒人出來。於是他從籬笆的空隙往院裡窺視,看到有一個人仰臥在石床上看書。嚴士則推開院門,直接來到他的面前。那人這才整整衣服站起來。嚴士則行禮完畢,自己述說了事情的始末。於是那人讓他坐在一塊磐石上。那人也向他打聽京城裡的事。又問天子繼位幾年了。那人說,他從安史之亂到這裡,直到現在。嚴士則詳細陳述自己奔馳攀登的過程,說自己幹糧用盡,正在挨餓,希望能給一些吃的救助一下。那人說:「自從住進山谷,就沒有生過火、煮過飯,只有一種東西可以解餓。念你打老遠路過這裡不容易。」自己從棟樑之間去取。”拿出一個紙袋,打開,裏邊有一百多顆扁豆形狀的東西。他讓嚴士則到藥室拿來一個鍋,拾柴打水,把一粒放在鍋裡煮了好久,略有香味,一看,已經象手掌那樣大了。那人說:「可以吃了,渴了就喝鍋裡的湯。嚴士則剛吃了一半,自己覺得飽了。那人又說:“你能到這兒來,是由於緣分,從現在起,三十年內,你不會再覺得饑渴了。俗人的雜念塵世的感情。也將逐漸要淡泊。以後你的官位將到一方的長官,那地方離羅浮山不遠。如果你能擺脫塵世的榮華,還能獲得長生之道。你離開家已經很久了,可以回去了。」嚴士則想要告別回家,卻又怕迷失道路。那人說:「不要擔心,你離開這二三里,就能遇上打柴的,可以跟着他們回去。從這到京城不遠。」嚴士則出來之後,路邊果然有個打柴的,於是他就向打柴的打聽那個人的姓名,打柴的竟返回山中不作回答。嚴士則才經過兩宿,已經到了樊川的村野。回到天子身邊之後,他就不喜歡吃東西,一天比一天覺得氣壯神清,有駕馭鸞鶴的念頭。他穿短衣,掛着用藤莖做成的手杖,經常依傍在岩崖邊。他身為守盧仆射,卻深入體味沉靜無為,想見到神異之人。他向一位道士詳細述說了來由,道士就把他收歸門下做了弟子。等到聽說他還有做一方長官的說法,便把他以處士的身份奏報到宮中,於是他就又開始做官,從梓州別駕,做到建溪太守。當時他已經九十歲了。他做郡守才一周年,就辭官回到羅浮山。等到韋宙相公出任江南太守,派人訪他,他還在山谷中。宣宗皇帝大中十四年,嚴士則到建安上任時,路過江南,當時蕭相公正在浙東觀察民風,在桂樓設宴招待他,他只喝了幾杯酒,別的什麼也沒吃。
卷第三十八 神仙三十八
李泌
李泌
李泌字長源,趙郡中山人也。六代祖弼,唐太師。父承休,唐吳房令。休娶汝南周氏。
初,周氏尚幼,有異僧僧伽泗上來,見而奇之。且曰:「此女後當歸李氏,而生三子,其最小者,慎勿以紫衣衣之,當起家金紫,為帝王師。」及周氏既娠泌,凡三周年,方寤而生。
泌生而發至于眉。先是周每產,必累日困憊,唯娩泌獨無恙,由是小字為順。
泌幼而聰敏,書一覽必能誦,六七歲學屬文。
開元十六年,玄宗禦樓大酺,夜于樓下置高坐,召三教講論。泌姑子員俶,年九歲,潛求姑備儒服,夜升高坐,詞辨鋒起,譚者皆屈。玄宗奇之,召入樓中,問姓名。乃曰:「半千之孫,宜其若是。」因問外更有奇童如兒者乎。對曰:「舅子順,年七歲,能賦敏捷。」問其宅居所在,命中人潛伺于門,抱之以入,戒勿令其家知。
玄宗方與張說觀棋,中人抱泌至。俶與劉晏,偕在帝側。及玄宗見泌,謂說曰:「後來者與前兒絶殊,儀狀真國器也。」說曰:「誠然。」遂命說試為詩。即令詠方圓動靜。泌曰。願聞其狀。說應曰:「方如棋局,圓如棋子,動如棋生,靜如棋死。」說以其幼,仍教之曰:「但可以意虛作,不得更實道棋字。」泌曰:「隨意即甚易耳。」玄宗笑曰:「精神全大於身。」泌乃言曰:「方如行義,圓如用智,動如逞才,靜如遂意。」說因賀曰:「聖代嘉瑞也。」玄宗大悅,抱于懷,撫其頭,命果餌啗之。遂送忠王院,兩月方歸。仍賜衣物及綵數十。且諭其家曰:「年小,恐于兒有損,未能與官。當善視之,乃國器也。」
由是張說邀至其宅,命其子均、垍,相與若師友,情義甚狎。張九齡、賀知章、張庭珪、韋虛心,一見皆傾心愛重。賀知章嘗曰:「此捀子目如秋水,必當拜卿相。」張說曰:「昨者上欲官之。某言未可。蓋惜之,待其成器耳。」
當其為兒童時,身輕,能于屏風上立,薰籠上行。道者云:「年十五必白日昇天。」
父母保惜,親族憐愛,聞之,皆若有甚厄也。一旦空中有異香之氣,及音樂之聲,李公之血屬,必迎罵之。
至其年八月十五日,笙歌在室,時有彩雲掛于庭樹。李公之親愛,乃多搗蒜韭,至數斛,伺其異音奇香至,潛令人登屋,以巨杓颺濃蒜潑之,香樂遂散,自此更不復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