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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 77 / 229
古典小說類 / 吳研人 / 本書目錄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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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過得兩天,我便到蕪湖去,看定了房子,等繼之派人來經理了,我又到九江,到漢口。回南京歇了幾天,又到鎮江,到杭州。從此我便來往蘇、杭及長江上下游。原來繼之在家鄉,提了一筆巨款來,做這個買賣,專收各路的土貨,販到天津,牛莊、廣東等處去發賣,生意倒也十分順手。我只管往來稽查帳目,在路的日子多,在家的日子少,這日子就覺得容易過了。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周年。直到次年七月裡,我稽查到了上海,正在上海號裡住下,忽接了繼之的電報,叫速到南京去,電文簡略,也不曾敘明何事。我想繼之大關的差使,留辦一年,又已期滿,莫非叫我去辦交代。然而辦交代用不着我呀。既然電報來叫,必定是一件要事,我且即日動身去罷。

正是:只道書來詢貨殖,誰知此去卻衡文。未知此去有何要事,且聽下回再記——


  

041回 破資財窮形極相 感知己瀝膽披肝

我接了繼之電信,便即日動身,到了南京,便走馬進城,問繼之有甚要事。恰好繼之在家裡,他且不說做甚麼,問了些各處生意情形,我一一據實回答。我問起蔡侶笙。繼之道:「上月藩台和我說,要想請一位清客,要能詩,能酒,能寫,能畫的,雜技愈多愈好;又要能談天,又要品行端方,托我找這樣一個人,你想叫我往哪裡去找。只有侶笙,他琴棋書畫,件件可以來得,不過就是脾氣古板些;就把他薦去了,倒甚是相得。大關的差事,前天也交卸了。」我道:「述農呢?」繼之道:「述農館地還連下去。」我道:「這回叫我回來,有甚麼事?」繼之道:「你且見了老伯母,我們再細談。」我便出了書房,先去見了吳老太太及繼之夫人,方纔過來見了母親、嬸娘、姊姊,談了些家常話。

我見母親房裡,擺着一枝三鑲白玉如意,便問是哪裡來的。母親道:「上月我的生日,蔡侶笙送來的,還有一個董其昌手卷。」我仔細看了那如意一遍,不覺大驚道:「這個東西,怎麼好受他的!雖然我薦他一個館地,只怕他就把這館地一年的薪水還買不來!這個如何使得!」母親道:「便是我也說是小生日,不驚動人,不肯受。他再三的送來,只得收下。原是預備你來家,再當面還他的。」我道:「他又怎麼知道母親生日呢?」姊姊道:「怕不是大哥談起的。他非但生日那天送這個禮,就是平常日子送吃的,送用的,零碎東西,也不知送了多少。」我道:「這個使不得!偏是我從薦了他的館地之後,就沒有看見過他。」姊姊道:「難道一回都沒見過?」我道:「委實一回都沒見過。他是住在關上的,他初到時,來過一次,那時我到蕪湖去了。嗣後我就東走西走,偶爾回來,也住不上十天八天,我不到關上,他也無從知道,趕他知道了,我又動身了,所以從來遇不着。還有那手卷呢?」姊姊在抽屜裡取出來給我看,是一個三丈多長的綾本。我看了,便到繼之那邊,和繼之說。繼之道:「他感激你得很呢,時時唸著你。這兩樣東西,我也曾見來。若講現買起來呢,也不知要值多少錢。他說這是他家藏的東西,在上海窮極的時候,拿去押給人家了。兩樣東西,他只押得四十元。他得了館地之後,就贖了回來,拿來送你。」我道:「是他先代之物,我更不能受,明日待我當面還了他。此刻他在藩署裡,近便得很,我也想看看他去。」


  
繼之道:「你自從丟下了書本以來,還能作八股麼?」我笑道:「我就是未丟書本之前,也不見得能作八股。繼之道:“說雖是如此說,你究竟是在那裡作的。我記得你十三歲考書院,便常常的取在五名前;以後兩年出了門,我可不知道了。」我道:「此刻憑空還問這個做甚麼呢?」繼之道:「只管胡亂談談,有何不可。」我道:「我想這個不是胡亂談的,或者另外有甚麼道理。」繼之笑着,指着一個大紙包道:「你看這個是甚麼?」我拆開來一看,卻是鍾山書院的課卷。我道:「只怕又是藩台委看的?」繼之道:「正是。這是生卷。童卷是侶笙在那裡看。藩台委了我,我打算要煩勞了你。」我道:「幫着看是可以的,不過我不能定甲乙。」繼之道:「你只管定了甲乙,順着迭起來,不要寫上,等我看過再寫就是了。」我道:「這倒使得。但不知幾時要?這裡又是多少卷?要取幾名?」繼之道:「這裡其是八百多卷,大約取一百五十捲左右。佳卷若多,就多取幾卷也使得。你幾時可以看完就幾時要,但是越快越好,藩台交下來好幾天了,我專等着你。你在這裡看,還是拿過去看?」我道:「但只看看,不過天把就看完了;但是還要加批加圈,只怕要三天。我還是拿過去看的好。那邊靜點,這邊恐怕有人來。」繼之道:「那麼你拿過去看罷。」我笑道;「看了使不得,休要怪我。」繼之道:「不怪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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