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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時候他卻沒有機會來思索他的愛情,因為鮑伯。索耶的回來是麵包鋪叫來的一塊肉餅的直接的先導,於是那位紳士堅決留他一同分享。檯布由一個臨時女仆鋪好,她的職務是做鮑伯。索耶先生的管家;第三副刀叉也向穿灰色制服的孩子的母親那裡借來了(因為索耶先生的家務的規模還有限呢),於是他們坐下來吃飯了;啤酒,照索耶先生的說法,是「裝在原聽裡」開上來的。
飯後,鮑伯。索耶先生要來了鋪子裡最大的乳鉢,着手在那裡面釀造一大杯熱氣騰騰的甜五味酒:他以一種非常可欽佩而且像藥劑師的派頭,用乳杵攪和那些材料。索耶先生是個獨身漢,家裡只有一隻大酒杯,就讓給了文克爾先生,作為敬客:而給班。愛倫先生用的是一隻漏斗,底下塞了軟木塞;鮑伯。索耶自己用了一隻敞口的玻璃器皿就滿足了,那東西上面刻了許多神秘的字,原是藥劑師們配藥的時候慣于用來量液體藥劑的。這些預備妥當之後,嘗了嘗五味酒。說是呱呱叫。於是約好,文克爾先生喝一杯,鮑伯。索耶和班。愛倫可以隨意喝兩杯,大家就很滿意也很友善地喝開了。
沒有唱歌,因為鮑伯。索耶先生說那不合於他的職業,讓人聽了不像樣;為了補償這一損失,就儘量地談笑,而這種談笑聲卻可能而且一定會傳到那條街的盡頭。他們的談話使時間過得很輕快,使鮑伯。索耶先生的小伙計獲益非淺,他平常消磨夜晚時間的辦法是在櫃檯上寫自己的名字,寫了又擦掉,今天卻一直從玻璃門上向裡窺望,一面看一面聽。
鮑伯。索耶先生的快活很快成熟為狂暴;班。愛倫先生很快陷入了感傷;五味酒也几乎快沒有了;這時,孩子匆匆跑進來說,剛纔有個青年女子來請索耶先生馬上去看病,在隔着兩條街的人家。這打斷了他們的盛會。反覆說了大約二十次以後鮑伯。索耶先生才聽懂這消息,用一塊濕布紮住頭使自己清醒,等有幾分成功之後,就戴上綠色眼鏡出發了。文克爾先生違反叫他等他回來的一切要求,而且他發現完全不可能和班。愛倫先生作任何可以理解的談話,無論是他最關心的題目或者別的,於是告辭了,回布煦去。
他心神不安,愛拉白拉在他心裡引起千頭萬緒,使他不能獲得在別的情形之下分享乳鉢中的五味酒可以獲得的效果。所以他在酒吧間喝一杯摻上蘇打水的白蘭地之後又走進咖啡間去,晚間的遭遇非但沒有使他精神好起來,反而使他更加沮喪。
坐在火爐前面。把背朝着他的,是一位穿灰色外套的高高的紳士;他是這間房裡僅有的佔據者。就那個時節說來,那是一個比較冷的夜晚,所以那位紳士把椅子挪開一點讓新來的人看得見爐火。但是,這麼一來,文克爾先生卻發生了怎樣的一種感覺呢,當他看到那張臉和那個人體不是別人,原來正是報仇心切的和喜歡殺戮的道拉的時候!
文克爾先生的第一個衝動是要用勁拉一下最近便的鈴把手,但是不幸那把手卻緊靠着道拉先生的頭後面。他向那邊走了一步之後又制止住自己。而當他走過去的時候,道拉先生已經連忙退開了。
「文克爾先生。冷靜一點。不要打我,我可不會忍受的。打!決不行的!」道拉先生說,比文克爾先生想像這麼一位兇猛的紳士所具有的樣子要溫順些。
「打嗎,先生?」文克爾吞吞吐吐地說。
「打,先生,」道拉答。「鎮靜一點吧。坐下來。聽我說。」
「先生,」文克爾先生說,從頭到腳混身都抖着,「要我同意坐在你旁邊或者對面,卻沒有一個侍者在場,那就一定要先獲得進一步的諒解才行。昨天夜裡你對我施行了威脅,先生~~一種可怕的威脅,先生。」說到這裡文克爾先生的臉色真的變得非常蒼白了,突然住了口。
「是的,」道拉答,臉色几乎和文克爾先生一樣地灰白。「情形是可疑的。已經被解釋開了。我尊敬你的勇敢。你的本心是正直的。良心是無辜的。我的手伸出來了。握握吧。」
「真的,先生,」文克爾先生說,猶疑着伸不伸出手來;而且几乎害怕這個要求可能是騙他伸出手來好乘機捉住他,「真的,先生,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道拉插嘴說。「你覺得受了損害。自然羅。假使是我,也會這樣的。我錯了,請你原諒。和和氣氣。原諒我。」說了這話,道拉光明正大地硬握住文克爾先生的手,極度猛烈地搖起來,說他是一個具有極其高尚的精神的人,而他對他比以前更加尊重。
「那末,」道拉說,「坐下吧。告訴我一切經過吧。你怎麼找着我的‧你什麼時候追着我來的‧坦坦白白。告訴我。」
「是很偶然的,」文克爾先生答,被這場會晤的奇怪而意外的性質搞得非常不知所措了。「十分偶然。」
「很好,」道拉說。「我今天早上醒過來。我的威脅話我已經忘掉。我把那事情置之一笑。我覺得很好。我這樣說的。」
「對誰說的?」文克爾先生問。
「對道拉太太。‘你發過誓~她說。’是呀~我說。‘那是很冒失的~她說。’不錯~我說。'我要道歉。他在哪裡‧,」
「誰呀?」文克爾先生問。
「你呵,」道拉答。「我下樓去。找不到你。匹克威克的樣子很難過。搖搖頭。希望不要發生行兇事件。我全明白了。你覺得受了侮辱。你走了,或許是去約一個朋友。也可能是弄手槍。‘高尚的精神~我說。’我佩服他。,」
文克爾先生咳了一聲,他開始看出形勢來了,就做出儼然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