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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 102 /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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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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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現在,隨着那幾個鬼怪似的部下的出現,什麼怪事都一下子消散了;因為在捕鯨船上,怪事總是一下子就消散的。再說,時時就有這麼一些不知是從什麼角落裡和垃圾坑裡爬出來的。來路不明的異邦的殘渣余滓來做這種漂泊的歹徒似的捕鯨船的水手,而捕鯨船本身也經常把那些漂泛在大海裡的船板上,攀在一片破船上,槳子上,小艇上,獨木舟上,攀在被刮散了的日本舢舨上的這種希奇古怪的遭難者收羅了下來;因此,如果魔王本人也會親自爬上船舷,走到船長室裡去跟船長聊天,也決不會引起船頭樓裡什麼壓制不住的激動。

總之,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鬼怪似的屬下以後在跟水手們相處的時候,雖然好象總跟他們有所不同,然而那個扎着包頭布的費達拉,卻從頭到底就是一個不可解的謎,他是從什麼地方跑到這樣一個有禮貌的世界來的,他憑什麼不解之緣使他一下子就跟亞哈的特殊的命運連繫起來,而且,他竟然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力量,都只有天曉得,不過,說不定這種力量甚至已經把亞哈給控制住了,所有這一切,誰都弄不明白。但是,我們卻不能小看費達拉。象他這樣一個人物,那些住在溫帶的文明馴良的人,只有在夢裡才碰得到,而且印象也很模糊。象他這樣的人,時常流動在不變的亞洲社會中,尤其是在歐洲大陸以東的那些東方島嶼~那些與世隔絶的。不知起於何時的。停滯的國家中,這些國家,甚至時至今日,也還保留有許多混沌初開時那種可怕的原始性,當時,他們對於始祖的記憶就是一個特殊的憶念,他所有的後裔,也不知道他是來自何方,都把彼此看成真正的鬼怪,於是乎仰問蒼天,為什麼要造他們出來,造出來幹什麼;不過當時根據《創世記》的記載(見《舊約。創世記》第六章二至四節。),天使確是已跟人類的女兒結了伴,而那些惡魔跟非宗規的猶太法師們,也都耽迷于世俗的桃色事件中。


  

第五十一章

神靈的噴水

這只牙骨制的「裴廓德號」,經過了許多天,許多個星期,已一帆風順地慢慢駛過了四個巡遊漁場;那就是亞速爾(亞速爾~北大西洋的群島。)海面;佛得角(佛得角~非洲極西部一個角。)海面;那個由於是在里奧。德。拉。普拉塔河口而稱為普拉特河(普拉特河~在烏拉圭和阿根廷間的河口。);和那在聖海倫娜南邊的,未立界的水區的卡羅爾漁場。

就在駛過這些地方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月白天清,浪濤象銀軸般滾滾而過;由於浪濤在徐徐沸騰,顯得瀰漫著一種不是淒寂,而是銀白色的靜穆;在這樣靜穆的夜空裡,在泡沫四濺的船頭的遠前方,出現了一股銀白色的噴水。它給月色一照耀,賽似一股靈光,似乎突然從海裡冒出了一個光耀奪目的神明。費達拉首先發現這道噴射。因為每當這種月色皎潔的夜晚,他就要攀上主桅頂,象白天一樣準確地站在那裡望。不過,雖則晚上會發現一群一群大鯨,可是敢於冒險放下小艇去追擊它們的,卻是一百個捕鯨人中也找不到一個。那麼,在這樣一個不同尋常的時分,水手們看到這個東方老頭高棲在那上面,你就可以想象,他們會多麼激動了。他的頭巾和月亮就是天生的一對良朋。但是,因為他連續幾個夜晚,在同一個時間裡都守望在那裡,一聲也沒有吭過;如今,在經過這麼靜穆後,突然聽到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喊出那銀白的月色的噴射,這時候,每個躺着的水手都不禁嚇得跳將起來,彷彿有什麼長着翅膀的神靈已經降落在索具上,在招呼這群人間的水手。「它在噴水嘍!」當時哪怕是吹響了末日的號角,他們也不見得會這麼顫動;也許他們反而不覺得恐懼,而是頗為愉快咧。因為雖則這是一個最不常有的時間,然而那喊聲是這麼令人感動,這麼教人激動得精神錯亂,簡直教船上每個人都本能地想放下小艇。


  
亞哈大步。快速。斜衝地走在甲板上,命令扯起上桅帆和更上桅帆,扯起各種副帆。船上最優秀的水手應該去掌舵。於是,每個桅頂都配備了人後,這艘裝備停當的大船就順風駛去了。從船尾欄杆吹過來的奇妙的。要往上騰的柔風把許多篷帆吹得鼓鼓囊囊,弄得那有彈性而晃動的甲板使人覺得好象是在騰雲駕霧,而這艘船這樣向前猛衝時,彷彿船隻本身有兩種敵對的勢力在爭鬥着似的~一種要使它直接登上天去,另一種卻要把它拖出航線,駛到地角去。如果你那天晚上注意到亞哈的臉色,你準會以為他心裡也正有兩件不同的東西在爭鬥着。那時,他那只好腿在甲板上發出來的是怪有生氣的迴響,那只壞腿的每一記聲音,卻象在敲棺材蓋。這個老人就在生死關口走來走去。雖則船隻如此迅疾地駛去,雖則每隻眼睛都象箭般投射出了熱切的眼色,然而,那天晚上,卻再也看不到那銀白色的噴射了。每個水手都發誓他看到了一次,沒有看見第二次。

這次午夜噴射已差不多被人遺忘了,可是,幾天之後,喲!就在同一個靜穆的時分,又再度聽到叫聲了,大家又都看到了。但是,扯上了帆去追它的時候,它又消失了,彷彿從來就沒有這回事似的。那噴射就這樣一夜過一夜地誆了我們,到後來,誰都也不再去留意它,只是一想到它,就覺得奇怪而已。神秘的噴射有時發生在晴朗的月夜,有時發生在滿天星斗的夜空,都沒有一定;有時隔了一整天又再現了,有時卻隔了兩三天;而且不知怎地,似乎每回的重現,都跟我們越隔越遠,這種孤零零的噴射似乎一直在誘着我們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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