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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諭其故,或曰:其姑性嚴厲,有婢私孕,懼將投繯,婦竊後圃鑰縱之逃,有是陰功,故神遣狐救之歟?或又曰:即為神祐,何不遣狐先收履,不更無跡乎?符九曰:神正以有跡,明因果也。余亦以符九之言為然。
●胡太虛撫軍,能視鬼,雲嘗以葺屋,巡視諸仆家,諸室皆有鬼出入,惟一室闃然,問之,曰:某所居也。然此仆蠢蠢無寸長,其婦亦常奴耳。後此仆死,其婦竟守節終身。蓋烈婦或激于一時,節婦非素有定志,必不能飲冰茹櫱數十年,其胸中正氣蓄積久矣,宜鬼之不敢近也。
又聞一視鬼者曰:人家恆有鬼往來,凡閨房媟狎,必諸鬼聚觀,指點嬉笑,但人不見不聞耳。鬼或望而引避者,非他年烈婦節婦,即孝婦賢婦也。與胡公所言,若重規疊矩矣。
●朱定遠言,一士人夜坐納涼,忽聞屋上有雜訊,駭而起視,則兩女自檐際格鬥,墮,厲聲問曰:先生是讀書人,姊妹共一婿,有是禮耶?士人噤不敢語,女又促問,顫慄囁嚅曰:仆是人,僅知人禮,鬼有鬼禮,狐有狐禮,非仆之所知也。二女唾曰:此人模棱不了事,當別問能了事人耳。仍糾結而去。蘇味道模棱,誠自全之善計也,然以推諉僨事獲譴者,亦在在有之。
蓋世故太深,自謀太巧,恆並其不必避者而亦避,遂於其必當為者而亦不為,往往坐失事機,留為禍本,決裂有不可收拾者。此士人見誚于狐,其小焉者耳。
●濟南朱青雷言,其鄉民家一少年,與鄰女相悅。時相窺也,久而微露盜香跡,女父疑焉。夜伏牆上,左右顧視兩家,陰伺其往來,乃見女室中有一少年,少年室中有一女,衣飾形貌皆無異,始知男女皆為狐媚也,此真黎邱之伎矣。青雷曰:以我所見,好事者當為媒合,亦一佳話。
然聞兩家父母皆恚甚,各延巫驅狐,時方束裝北上,不知究竟如何也。
●有視鬼者曰:人家繼子,凡異姓者,雖女之子,妻之侄,祭時皆所生來享,所後者弗來也。凡同族者,雖五服以外,祭時皆所後來享,所生者雖亦來,而配食于側,勿敢先也。惟于某抱養張某子,祭時乃所後來享。久而知其數世前,本於氏婦,懷孕嫁張生,是于之祖也。
此何義歟?余曰:此義易明,銅山西崩,洛鐘東應,不以遠而阻也,琥珀拾芥不引針,磁石引針不拾芥,不以近而合也。一本者氣相屬,二本者氣不屬耳。觀此使人睦族之心,油然而生,追遠之心,亦油然而生。一身歧為四肢,四肢各歧為五指,是別為二十歧矣。
然二十歧之痛癢,吾皆能覺,一身故也。昵莫近於妻妾,妻妾之痛癢,苟不自言,吾終不覺,則兩身而已矣。
●宋子剛言,一老儒訓蒙鄉塾,塾側有積柴,狐所居也,鄉人莫敢犯,而學徒頑劣,乃時穢污之。一日,老儒往會葬,約明日返。諸兒因瞉幾為台,涂朱墨演劇,老儒突返,各撻之流血,恨恨復去。眾以為諸兒大者十一二,小者七八歲耳,皆怪師太嚴。
次日老儒返,雲昨實未歸,乃知狐報怨也。有欲訟諸土神者,有議除積柴者,有欲往詬詈者。中一人曰:諸兒實無禮,撻不為過,但太毒耳。吾聞勝妖當以德,以力相角,終無勝理。
冤冤相報,吾慮禍不止此也。眾乃已。此人可謂平心,亦可謂遠慮矣。
●雍正乙卯,佃戶張天錫家生一鵝,一身而兩首,或以為妖。沈丈豐功曰:非妖也,人有孿生,卵亦有雙黃,雙黃者雛必枳首,吾數見之矣。與從侄虞惇偶話及此,虞惇曰:凡鵝一雄一雌者,生十卵即得十雛,兩雄一雌者,十卵必瞊一二,父氣雜也;一雄兩雌者,十卵亦必瞊一二,父氣弱也。鷄鶩則不妨,物各一性爾。
余因思鵝鴨皆不能自伏卵,人以鷄代伏之,天地生物之初,羽族皆先以氣化,後以卵生,不待言矣——凡物皆先氣化而後形交。前人先有鷄先有卵之爭,未之思也。第不知最初卵生之時,上古之氏,瞋瞋悶悶,誰知以鷄代伏也,鷄不代伏,又何以傳種至今也。此真百思不得其故矣。
●劉友韓侍禦言,向寓山東一友家,聞其鄰女為狐媚,女父跡知其穴,百計捕得一小狐,與約曰:能捨我女,則舍爾子。狐諾之,舍其子而狐仍至,詈其負約,則謝曰:人之相誑者多矣,而責我輩乎?女父恨甚,使女陽勸之飲,而陰置砒焉,狐中毒變形,踉蹌去。越一夕,家中瓦礫交飛,窗扉震憾,群狐合噪來索命。女父厲聲道始末,聞似一老狐語曰:悲哉,彼徒見人皆相誑,從而效尤,不知天道好還,善誑者終遇誑也。
主人詞直,犯之不祥,汝曹隨我歸矣。語訖寂然,此狐所見,過其子遠矣。
●季廉夫言,泰興舊宅後有樓五楹,人跡罕至,廉夫取其僻靜,恆獨宿其中。一夕甫啟戶,見板閣上有黑物,似人非人,瞏瞐長毳如蓑衣,撲滅其燈,長吼沖人去。又在揚州宿舅氏家,朦朧中,見紅衣女子推門入,心知鬼物,強起叱之。女子跪地,若有所陳,俄仍冉冉出門去。
次日問主人,果有女縊此室,時為祟也。蓋幽房曲室,多鬼魅所藏,黑物殆精怪之未成者,潛伏已久,是夕猝不及避耳。縊鬼長跪,或求解脫沉淪乎。廉夫壯年氣盛,故均不能近而去也。
俚巫言凡縊死者著紅衣,則其鬼出入房闥,中癲神不禁。蓋女子不以紅衣斂,紅為陽色,猶似生魂故也。此語不知何本,然婦女信之甚深。故銜憤死者,多紅衣就縊,以求為祟。
此鬼紅衣,當亦由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