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中,海州漁人獲一物,魚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兩短足在肩,指爪皆虎也;長八、九尺。視人輒淚下。舁至郡中,數日方死。有父老云:「昔年曾見之,謂之『海蠻師』。」然書傳小說未嘗載。
邕州交寇之後,城壘方完,有定水精舍泥佛,輒自動搖,晝夜不息,如此逾月。時新經兵亂,人情甚懼。有司不敢隱,具以上聞,遂有詔令,置道場禳謝,動亦不己。時劉初知邕州,惡其惑眾,乃舁像投江中。
至今亦無他異。
洛中地內多宿藏,凡置第宅未經掘者,例出掘錢。張文孝左丞始以數千緡買洛大第,價已定,又求掘錢甚多,文孝必欲得之。累增至千餘緡方售,人皆以為妄費。及營建廬舍,土中得一石匣,不甚大,而刻鏤精妙,皆為花鳥異形,頂有篆字二十餘,書法古怪,無人能讀。
發匣,得共金數百兩。鬻之,金價正如買第之直,斸掘錢亦在其數,不差一錢。觀其窾識文畫,皆非近古所有。數已前定,則雖欲無妄費,安可得也?
熙寧九年,恩州武成縣有旋風自東南來,望之插天如羊角,大木盡拔。俄頃旋風捲入雲霄中。既而漸近,乃經縣城,官舍民居略盡。悉捲入雲中。
縣令兒女奴婢,捲去復墜地,死傷者數人。民間死傷亡失者,不可勝計。縣城悉為丘墟,遂移今縣。
宋次道《春明退朝錄》言 :「天聖中,青州盛冬濃霜,屋瓦皆成面花之狀 。」此事五代時已嘗有之,余亦自兩見如此。慶歷中,京師集禧觀渠中,冰紋皆成花果林木。元豐末,余到秀州,人家屋瓦上冰亦成花。
每瓦一枝,正如畫家所為折枝,有大花似牡丹、芍藥者。細藥如海棠、萱草輩者,皆有枝葉,無毫髮不具,氣象生下,雖巧筆不能為。以紙搨之,無異石刻。
熙寧中,河州雨雹,大者如鷄卵,小者如蓮芡,悉如人蓮芡,悉如人頭,耳目口鼻皆具,無異鐫刻。次年,王師平河州,蕃戎授首者甚眾,豈克勝之符豫告邪?
卷二十二 謬誤譎詐附
東南之美,有會稽之竹箭。竹為竹,箭為箭,蓋二物也。今采箭以為矢,而通謂矢為箭者,因其箭名之也。至于用木為笴,而謂之箭,則謬矣。
丁晉公之逐,土大夫遠嫌,莫敢與之通聲問。一日,忽有一書與執政。執政得之,不敢發,立具上聞。洎發之,乃表也,深自敘致,詞頗哀切。
其間兩句曰 :「雖遷陵之罪大,念立主之功多 。」遂有北還之命。謂多智變,以流人無因達章秦,遂托為執政書。度以上聞,因蒙寬宥。
嘗有人自負才名,後為進士狀首,揚歷貴近。曾謫官知海州,有筆工善畫水,召使畫便廳掩障,自為之記,自書丁壁間。後人以其時名,至今嚴護之。其間敘畫水之因曰 :「設于聽事,以代反坫。」人莫不怪之。余竊意其心,以謂「邦君屏塞門,管氏亦屏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 。」其文相屬,故繆以屏為反坫耳。
段成式《酉陽雜俎》記事多誕。其間敘草木異物,尤多謬妄。率記異國所出,欲無根柢。如雲「一木五香:根旃檀,節沉香,花鷄舌,葉藿,膠薰陸 。」此尤謬。旃檀與沉香,兩木元異。鷄舌即今丁香耳,今藥品中所用者亦非。藿香自是草葉,南方至多。
薰陸,小木而大葉,海南亦有薰陸,乃其膠也,今謂之乳頭香。五物迥殊,元非同類。
丁晉公從車駕巡幸,禮成,有詔賜輔臣玉帶。時輔臣八人,行在祗侯庫止有七帶。尚衣有帶,謂之比玉,價直數百萬,上欲以賜輔臣,以足其數。晉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已。
乃諭有司,不鬚髮尚衣帶,自有小私帶,且可服之以謝,候還京別賜可也。有司具以此聞。既各受賜,而晉公一帶僅如指闊。上顧謂近侍曰 :「丁謂帶與同列大殊,速求一帶易之 。」有司奏「唯有尚衣禦帶」,遂以賜之。其帶熙寧中復歸內府。 黃宗旦晚年病目。每奏事,先具奏目,成誦于口。
至上前,展奏目誦之,其實不見也。同列害之。密以他書易其奏目,宗旦不知也。至上前,所誦與奏目不同,歸乃覺之。
遂乞致仕。
京師賣卜者,唯利舉場時舉人占得失。取之各有術:有求 目下之利者,凡有人問,皆日「必得。」士人樂得所欲,竟往問之。有邀以後之利者,凡有人問,悉日「不得」。
下第者常過十分之七,皆以謂術精而言直,後舉倍獲。有因此著名。終身饗利者。 包孝肅尹京,號為明察。
有編民犯法,當杖脊。吏受賕,與之約曰 :「今見尹,必付我責狀。汝第呼號自辯,我與汝分此罪。汝決杖,我亦決杖 。」既而包引囚問畢,果付吏責狀。囚如吏言,分辯不已。吏大聲訶之曰 :「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謂其市權,捽吏于庭,杖之十七。特寬囚罪,止從杖坐,以抑吏勢。
不知乃為所賣,卒如素約。小人為奸,固難防也。孝肅天性峭嚴,未嘗有笑容,人謂「包希仁笑比黃河清」。
李溥為江、淮發運使,每歳奏計,則以大船載東南美貨,結納當途,莫知紀極。章獻太后垂簾時,溥因奏事,盛稱浙茶之美,雲 :「自來進禦,唯建州餅茶,而浙茶未嘗修貢。本司以羨餘錢買到數千斤,乞進入內。」自國門輓船而入,稱進奉茶綱,有司不敢問。
所貢餘者,悉入私室。溥晚年以賄敗,竄謫海州。然自此遂為發運司歳例,每發運使入奏,舳艫蔽川, 自泗州七日至京。余出使淮南時,見有重載入汴者,求得其籍,言兩浙箋紙三暖船,他物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