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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 224 / 462
中國哲學類 / 黃宗羲 / 本書目錄
  

明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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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頁

朗讀:

問:「夫子臨終逍遙氣象。”曰:“去形骸雖顯,而其體滯礙;本心雖隱,而其用圓通。故長慼慼者,務活其形者也;坦蕩蕩者,務活其心者也。形當活時,尚苦滯礙,況其僵什而死耶?心在軀殼,尚能圓通,況離形超脫,則乘化禦天,周游六虛,無俟推測。

即諸君此時對面,而其理固明白現前也,又何疑哉?」


  

問:「有人習靜,久之遂能前知者,為不可及。”曰:「不及他不妨,只恐及了倒有妨也。」曰:「前知如何有妨?」曰:“正為他有個明了,所以有妨。蓋有明之明,出於人力,而其明小;無明之明,出於天體,而其明大。

譬之暗室,張燈自耀其光,而日麗山河,反未獲一 也已。」

萬言策問疾。羅子曰:「此道炳然宇宙,原不隔乎分塵。故人己相通,形神相入,不待言說,古今自直達也。後來見之不到,往往執諸言詮。

善求者一切放下,胸目中更有何物可有耶?」

謂懷智曰:「汝於人物,切不可起揀擇心,須要賢愚善惡,一切包容,直到物我兩忘,方是汝成就處。」

智臥病,先生問曰:「病中工夫何如?”智曰:「甚難用工。」先生曰:“汝能似無病時,便是工夫。」

古今學者,曉得去做聖人,而不曉得聖人即是自己,故往往去尋作聖門路,殊不知門路一尋,便去聖萬裡矣。

人不信我,即是我欺人處。務要造到人無不信,方是學問長進。

問:「人心之知,本然常明,此《大學》所以首重明明德,何如?”羅子曰:「聖人之言,原是一字不容增減。其謂『明德』,則德只是個明,更說個『有時而昏』不得。如謂『顧諟天之明命』,亦添個『有時而昏』不得也。」曰:「明德如是,何以必學以明之耶?」曰:「《大學》之謂明明,即《大易》之謂乾乾也。

天行自乾,吾乾乾而已;天德本明,吾明明而已。故知必知之,不知必知之,是為此心之常知。而夫子誨子路以知,只是知其知也,若謂由此求之,又有可知之理,則當時已謂是知也,而郤猶有所未知,恐非夫子確然不易之辭矣。」曰:「從來見孟子說『性善』,而《中庸》說『率性之謂道』;孟子說『直養』,而孔子說『人之生也直』。

常自未能解了,蓋謂性必全善,方纔率得,生必通明,方纔以直養得。奈何諸家議論,皆云性有氣質之雜,而心有物慾之蔽。夫既有雜,則善便率得,惡將如何率得?夫既有蔽,則明便直得,昏則如何直得?於是自心疑惑不定,將聖賢之言,作做上智邊事,只得去為善去惡,而性且不敢率;只得去存明去昏,而養且不敢直。卒之愈去而惡與昏愈甚,愈存而善與明愈遠。

今日何幸得見此心知體,便是頭頭是道,而了了幾通也耶?」曰:“雖然如是,然郤不可謂遂無善惡之雜與昏明之殊也。只能彀得此個知體到手,□□憑我為善去惡,而總叫做率性,盡我存明去昏,總叫直養,無害也已。」


  

問:「古今學術,種種不同,而先生主張,獨以孝弟慈為化民成俗之要,雖是渾厚和平,但人情世習,叔季已多頑劣。即今刑日嚴,猶風俗日偷,更為此說,將不益近迂乎?」羅子曰:“夫人情之凶惡,孰甚于戰國、春秋?世習之強悖,孰甚于戰國、春秋?今攷訂《四書》所載之行事言辭,非君臣問答於朝廷,則師友叮嚀於授受。夫豈於人情略不照瞭,世習總未籌畫也哉!乃其意氣之發揚,心神之諄切,惟在於天經地義所以感通而不容己者,則其言為之獨至。物理人倫,所以聯屬而不可解者,則其論為之尤詳。

此不惟孔、孟之精微,可以竊窺,而造化之消息,亦足以概探矣。

夫天命之有陰陽,人事之有善惡,總之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然天以陽為主,而陰其所化也;心以善為主,而惡其所變也,故仁之勝不仁,猶水之勝火。蓋主者其所常存,而變之與化,固其所暫出也。今以一杯之水,救一車薪之火而不勝,則曰水不勝火,豈不與於不仁之甚者哉!此即軻氏之時言之,若今茲則尤異然者矣。

是故仁親性善之旨,孔、孟躬親倡之,當時已鮮聽從,其後不癒遠而愈迷哉!刑法把持之效,申、韓躬親致之,當時已盡趨慕,其後不癒久而愈熾哉!故在軻氏,水止一杯,茲將涓滴難尋矣;火止車薪,茲將燎原滿野矣。於是較勝負于仁不仁之間,夫非大不知量者哉!所幸火雖燎原,而究竟無根,暫而不能久也;水雖涓滴,而原泉混混,不捨晝夜也,故曰:『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無所不至者,終只是人,不容偽者,到底是天。天下之事,責之己者近而易,望之人者遠而難,其勢使之然也。

故今為世道計者,請自吾輩之學問先之。吾輩為學問謀者,請自身心之本源先之。今天下孔、孟之《四書》,群然讀之,而《四書》之意義,則紛然習之,曾有一人而肯信人性之皆善哉?反之己身,有一人而肯信自性之為善哉?夫性善者,作聖之張本,能知性善,而聖賢乃始人人可以為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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