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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元年閏正月乙卯,工部辦事吏徐鎮言:「刑餘之人,不侍君側。太祖高皇帝懲漢唐之弊,不令典兵,但使之守門傳命而已。邇者奸監王振,乘機專政,依勢作威,王爵天憲悉出其口,生殺予奪任己愛憎。又多引同類如郭敬等,以為心腹,出監邊事。皇上臨禦之初,乞監前失,宦官有參預朝政及監軍鎮守者,悉令還內,各守本職。如此則宦官無召釁之端,國祚有過歷之兆矣。」事寢不行。六月乙酉,陝西蘭縣舉人段堅,論宦寺監軍之失。
庚子,肅府儀衛司余丁聊讓,請禁抑宦寺。
三年九月辛卯,南京錦衣衛鎮撫司軍匠余丁蕭敏,陳內官苦害軍民十事。天順八年十一月丙寅,兩京六科給事中王徽等言:「正統末年,王振專權,使先帝遠播,宗社幾危。天順年間,曹吉祥專權,舉兵焚關,欲危宗社。今日朱玉專權,謀黜皇后,欺侮陛下。是皆貽笑于四方,取議萬世者也。臣請自今以後,一不許內官與國政,二不許外官與內官私相交結,三不許內官弟侄在外管事並置立產業。自古內官賢良者萬無一人,無事之時似為謹慎,一聞國政,便作奸欺。如聞陛下將用某人也,必先賣之以為己功;聞陛下將行某事也,必先泄之以張己勢。人望日歸,威權日重,而內官之禍起矣。此臣等所以勸陛下,不許內臣與聞國政者,此也。內官侍奉陛下,朝夕在側。文武大臣不知廉恥者,多與之交結。有饋以金寶珠玉,加之婢膝奴顏者,內官便以為賢,朝夕在陛下前稱美之;有正大不阿,不行私謁者,內官便以為不賢,朝夕在陛下前非毀之。陛下天縱聖明,固不為惑;日加浸潤,未史致疑。稱美者驟逾顯位,非毀者久屈下僚,急歸朝廷,恩結宦寺,而內官之禍起矣。臣等所以勸陛下,不許外官與內官交結者,此也。內官弟侄人等,授職任事,倚勢為非,聚奸養惡,家人百數,貲貨萬餘,田連千頃,馬系千匹。內官因有此家產,所以貪婪無厭,奸弊多端。身雖在內,心實在外,內外相通,內禍亂所由起矣。此臣等所以勸陛下,不許內官弟侄在外管事並置立家產者,此也。陛下果能鑒彼三人于既往,行此三事于方今,則禍亂自然不作,實害自然不生。倘或不然,則禍起蕭牆,變生付腑腋,異日之患有不可言者矣。然臣等今日之所言,乃舉朝廷之所諱。臣等雖愚,亦知避禍。但受恩朝廷,無以為報;官居言路,不可苟容。若陛下能行而不疑,即臣等雖死而無悔矣。」上責徽等妄言要譽,命吏部俱調州判官。
中都之變,宦官僨事之前車也。不一年,而監守之遣四出,以外廷無人甚也。平陰之役,夙沙衛殿殖綽曰:「子殿國師,齊之辱也。天子以恥天下之士大夫,而士大夫不以為恥,且群然攻之。廷論雖嘩,上心弗信。及暫撤之,而士大夫又果不足用也,於是乎再任宦者,而國事已不可為。昔者唐德宗即位,疏斥宦官,親任朝士,而張涉以儒學入侍,薛邕以文雅登朝,繼以臓敗。故宦官、武將得以藉口,曰:『南牙文臣臓動至巨萬,而謂我曹濁亂天下豈非欺罔邪!』於是上心始疑,不知所倚仗矣。嗚呼,吾不知今日之攻宦官者,果愈于宦官乎?內廷既不可用,外廷亦遂無人,而國事又將誰屬乎?至于昭王嘆息,思良將之已亡;武帝咨嗟,慮名臣之慾盡。而燎原靡撲,過涉終亡,可為痛哭者矣。是以人材非一世之所能成,古先王于多難之時,而得賢臣之助者,以其養豫而儲之廣也。《傳》曰:『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子桑有焉。』夫有天下而為子孫之慮者,則必在於人才矣。」
《金史‧完顏訛可傳》:「劉祁曰:‘金人南渡之後,近侍之權尤重。蓋宣宗喜用其人以為耳目,伺察百官,故奉禦輩採訪民間,號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即入奏之。上因責台官漏泄,皆抵罪。又方面之柄雖委將帥,又差一奉禦在軍中,號曰監戰。每臨機應變,多為所牽制,遇敵輒先奔,故師多喪敗。哀宗因之不改,終至亡國。論曰:夫以蟄禦治軍,既掣之肘,又信其讒以殺人,失政刑矣。唐之亡,坐以近侍監軍。金蹈其轍,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