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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年,長孫無忌、褚遂良同心輔政,百姓阜安,有貞觀之遺風。蕭淑妃有寵,王皇后嫉之,上之為太子也,入侍太宗,見才人武氏而悅之。太宗崩,武氏出為尼。忌日,上詣寺行香,見之泣。後聞之,陰令長髮,納之後宮,欲以間淑妃之寵。武氏巧慧,多權數,初入宮,屈體事後,後數稱其美。未幾大幸,拜為昭儀。後及淑妃寵皆衰,更相與譖之,上皆不納。王皇后、蕭淑妃與武昭儀更譖相訴,後寵遂衰,然猶未有意廢之也。會昭儀生女,後憐而弄之。後出,昭儀潛扼殺之。上至,昭儀陽歡笑,發被觀之,女已死矣,即驚啼,問左右,左右曰:「皇后適來此。」上大怒曰:「後殺吾女。」昭儀因泣數其罪。後無以自明,上由是有廢立之意.又恐大臣不從,乃與昭儀幸長孫無忌第,酣飲極歡,拜無忌寵姬子三人,皆為朝散大夫,仍載金寶繒帛十車,以賜無忌。上因從容言皇后無子,以諷無忌,無忌對以他語。上與昭儀不悅而罷。禮部尚書許敬宗亦數勸無忌,無忌厲色折之。上一日退朝,召長孫無忌、李世責力、于志寧、褚遂良於內殿。遂良曰:「今日之召,多為宮大尉元舅,司馬功臣,不可使上有殺元舅功臣之名。遂良起於草茅,且受顧托,不以死爭之,何以見先帝?」責力稱疾不朝,無忌等至內殿,上顧謂無忌曰:「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今欲立昭儀為後何如?」遂良對曰:「皇后名家于,先帝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崩,執陛下手謂臣等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上不悅而罷。
明日又言之,遂良日:“陛下必欲易後,請妙擇天下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經事先帝,眾所共知,萬代之後,謂陛下何如主。
願留三思。”因置笏于殿階,解巾叩頭流血曰:「還陛下笏,乞放回田裡。」上大怒,命引出。昭儀在簾中大言曰:「何不撲殺此獠。」西南夷曰獠,遂良杭州人,故呼之為獠。于志寧不敢言。韓瑗因奏事泣涕極諫,覆上疏曰:「妲己傾殷,褒姒滅周,不謂今日,塵黷聖代。陛下不信臣言,臣恐宗廟不血食矣。」言極切直。上皆不納。他日,李世責力入見,上問之曰:「朕欲立武昭儀為後,遂良固執以為不可,事當何如?」對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上意遂決。許敬宗宣言于朝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妻。況天子乎?」昭儀令左右以聞,貶遂良、韓璦等為遠州刺史,廢王皇后、蕭淑妃為庶人,冊立武氏為皇后,囚故後王氏、淑妃蕭氏于別院。上常念之,間行至其所,呼之。王后泣曰:「至尊若念疇昔,使得再見天日,幸甚。」上曰:「朕自有處。」武后聞之大怒,遣人斷其手足,投酒瓮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而死,又斬之。武后數見王、蕭為祟,如死時狀。故後為太后時,多在洛陽,不敢歸長安以避之。削太尉長孫無忌趙公官,黔州安置,尋殺之。而用奸臣許敬宗、李義府等。上漸苦風眩,目不能視,百司奏事,或使皇后決之。
後性明敏,涉獵書史,處事稱旨。由是委以政事,專作威福,上反為所制,中外謂之二聖。詔以武后為天后。時百濟恃高麗之援,數侵新羅,唐熊津總管孫仁師進攻百濟,拔之。百濟王豐奔高麗,高麗王泉及蓋蘇文死,子泉男生、泉男建爭立,男生降唐求救,上以李世責力為遼東大總管,伐高麗,薛仁貴為前鋒,與高麗戰,大破之。進至鴨綠棚,又破之。進圍平壤月餘,高麗王藏降,高麗悉平。分高麗為九督府四十二州百縣以統之。初,王皇后無子,請于帝,立子忠為太子。及武后立,廢忠而立武后子代王宏為太子。宏仁孝謙謹,數忤武后。蕭淑妃女義陽、宣城兩公主,年逾三十,尚幽掖庭,宏請嫁之。天后恨宏,鴆殺之。而立雍王賢為太子。賢處事明審,天后忌而廢之,立英王顯為太子。上在位三十四年崩。太子顯即位,是為中宗。裴炎受遺詔輔政,政事咸取決於太后。立妃韋氏為皇后。中宗欲以後父韋元貞為侍中,裴炎固爭,以為不可。中宗怒曰:「我以天下與韋元貞,何不可,而惜侍中耶?」炎懼以白太后,太后廢中宗為廬陵王,幽于別所,尋遷于房州,房州在今湖廣襄陽府廬陵縣。立豫王旦為皇帝,居于別殿,政事皆太后主之,皇帝不得有所幹預。太后改元,及官名服色旗幟,皆尚金色,立武氏七廟。裴炎切諫,勿聽,尋炎為太后所殺。
初,李世責力卒,孫敬業嗣為英公,為眉州刺史。時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眾心憤惋。李敬業與弟敬猷、唐之奇、駱賓王、杜求仁、魏思溫各坐事遭貶,皆會于揚州,遂謀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