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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囚徒工匠數古授以甲,遂起一州之兵,殺揚州長史,開府庫,赦囚徒,旬日之間,得勝兵十餘萬。移檄州郡,其檄文駱賓王所作,義氣凜凜。太后見之,問曰:「誰所為?」或對曰:「駱賓王。」太后曰:「人有才如此,而使之流落不偶,宰相之過也。」遣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將兵三十萬以討敬業,追削其祖考官爵,發塚斫棺,複姓徐氏。魏思溫說敬業曰:「明公以匡複為詞,宜帥大軍鼓行而進,直詣洛陽,則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方響應矣。」薛重璋曰:「金陵有王氣,且大江天險,足以為固,請先取之。」敬業不聽思溫,而從重璋謀,遂取潤州,李孝逸軍至臨淮,戰不利。魏元忠說孝逸曰:「敬業兵精,不可與敵。敬猷軍淮陰,不習軍事,其眾單弱,請先取之,乘勝而進,莫不勝矣。」孝逸從其計,先擊敬猷,走之。復進擊敬業,因風順荻干,縱火焚之,敬業大敗,輕騎走,孝逸追之。
其將王那相斬敬業、敬猷及駱賓王首來降。餘黨捕得皆斬之,傳首神都,神都即洛陽也。或曰:「那相陰逸敬業兄弟、賓壬,取其面貌相似者斬之以降,三人後皆為僧。」太后制:百官及百姓,皆得自舉。用僧懷義,本姓楊,名小寶,賣菜洛陽市。
陽物偉岸,因千金公主以進,大得幸于太后,以為白馬寺主,出入乘禦馬,朝貴皆匍匐禮謁。武承嗣、武三思皆執僮仆之禮以事之。懷義多聚無賴少年為僧,縱橫犯法,人莫敢言。太后託言懷義有巧思,使入宮營造補闕。王求禮表請閹之,表寢不出。後蘇良嗣為相,遇懷義于朝堂,懷義偃蹇不為禮,良嗣大怒,命左右批其頰。懷義訴于太后,太后曰:「阿師當於北門出入,南牙宰相所往來,勿犯也。」時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天下人多圖己。又以久專國事,內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欲大誅殺以威之。乃鑄銅為匭,可入而不可出,置之朝堂,以受天下表疏。盛開告密之門,有告密者,言或稱旨,則不次除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禮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見,擢為游擊將軍,令按制獄。
元禮性殘忍,摧一人必令引數十百人,於是周興、來俊臣之徒效之,紛紛繼起。俊臣作《告密羅織經》數千言,太后得告密者,必令元禮等推之,競為訊囚酷法。有定百脈、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等名號。又有鳳凰曬翅、驢狗拔橛、仙人獻果、玉女登梯諸刑。或以鐵圈束首,加以大楔,椓之使緊;或倒懸之,以石墜其首,以醋灌其鼻。其女人則倒懸之,以繩勒其陰,令壯士彈竹擊之,使痠痛不可忍;或以滾湯熟鷄子,納數枚于陰中,使痠痛非常。每得囚,先陳其械,具以示之,皆望風誣服。太后以為忠,信任之,中外畏此數人,甚于狼虎。
時華州赤水南岸大山,高二百餘丈,晝日忽有聲,東移數百步。又雍州新豐縣東南有山湧出,高二十餘丈,太后改新豐為慶山縣。太后潛謀革命,稍除宗室,諸王內不自安。武承嗣使人作瑞石,其文曰:「聖母臨人,永昌帝業。」使人獻之,雲獲之於洛水。太后喜,命曰「寶圖」,親拜洛受圖,皇帝、皇子皆從。內外群臣,蠻夷酋長,各依方序立。列珍禽奇獸,雜寶于壇前,文物鹵簿之盛,唐興以來,未之有也。告謝南郊,禮畢,禦明堂,朝群臣,召諸宗室朝于明堂,諸王遞相驚。
琅琊王衝起兵博州,越王貞起兵豫州,以匡複唐室。眾皆不滿萬,太后分遣將擊殺之。因欲悉誅諸王,使周興按之。於是收韓王元嘉、魯王靈夔、黃公撰與常樂公主于東都,迫使自殺,親黨皆誅,又殺鄭王璥等六人。太后享萬象神宮,始用周正,改十一月為正月,十二月為臘月,夏正月為一月。改國號曰周,上尊號曰聖神皇帝,以豫王旦為皇嗣,改姓武氏。太后雖濫以祿位收人心,然不稱職者,尋亦黜之,或加刑誅,挾刑賞之柄,以駕馭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斷,故當時英賢競為己用。王慶之數表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李昭德言于太后曰:「陛下身有天下,當傳之子孫,為萬代業。自古未聞侄為天子,而為姑立廟者也。」太后怒,慶之屢奏,命昭德杖之。昭德引出門示朝士曰:「此賊欲廢我皇嗣,立武承嗣,立杖殺之。」
其黨乃散。或告右丞周興與大將軍邱神績通謀造反者,太后命來俊臣鞫之。俊臣方與興對食,謂之曰:「囚多不承,宜為何法?」興曰:「此甚易耳,取大瓮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其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瓮,水圍如興法。起謂興日:「有內狀推兄,請兄入此瓮。」興惶恐服罪。法當死,特原之,流嶺南,在道為仇家所殺。其來俊臣、索元禮,尋皆為太后所誅,以慰人心。
時扛淮旱饑,禁天下屠殺,拾遺張德生男,私殺羊,會同僚。杜肅懷肉一塊上表告之。明日,太后當殿謂德曰:「聞卿生男,喜甚。」德拜謝。太后曰:「何從得肉?」德叩頭服罪。
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預,卿自今召客,亦須擇人。」
出肅表示之。肅大慚,舉朝欲唾其面。太后自垂拱以來,任用酷吏,先誅唐宗室貴戚數百人,次及大臣數百家,其刺史郎將以下,不可勝紀。每除一官,戶婢私相謂曰:「鬼樸又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