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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幸江都,發顯仁宮,出洛口,禦龍舟。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長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內殿,朝堂;中二重有房百二十間,皆飾以金玉沉檀,以處美女妃嬪;下重內侍處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三重。別有浮景九艘,輓船美女九千餘人,謂之殿腳女,皆衣以錦繡之彩,艷冶奪目。餘數千艘,後宮、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蓄客乘之,輓船士八萬餘人,舳櫓相接二百里,照耀川陸,騎兵翼兩岸而行,旌旗蔽野。
所過州縣,五百里內皆令獻食,多者一州至百輦,極水陸珍奇。
後宮厭飫,將發之際,多棄埋之。新作輿衛儀服,課州縣送羽毛,民求捕之。殆無遺類。烏程有高樹,逾百尺,上有鶴巢。
民欲取之不可得,將伐其根,鶴恐殺子,自拔羽毛投于地,時人或稱以為瑞。置洛口倉于鞏東南原上,城周二十餘里,穿三千窖。置加回洛倉于洛陽,北七里,城周十里,穿三百每窖皆容米八千石。發丁男一百餘萬以修秦始皇時萬里長城。殺高穎、賀若弼、宇文弼、薛道衡等,先朝舊臣及忠諫之士皆死。
煬帝善屬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乃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煬帝北巡,車駕發榆林,甲士五十餘萬,旌旗輜重,千里不絶絶。突厥啟民可汗秦廬帳以俟車駕,帝幸其帳,啟尼秦觴上壽。帝大悅,賦詩曰:「呼韓稽顙至,屠耆接踵來。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台。」賜各有差。西域諸胡多至張掖等郡交易,帝使史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遠略,諸商胡至者,矩誘訪諸國山川風俗,撰《西域圖紀》三卷,合四十四國,入朝奏之,帝於是慨然慕秦皇、漢武之功,將通西域,四夷經略,咸以委矩。自是西域諸胡往來相繼,所經郡縣疲于迎送,糜費以萬萬計。西域諸胡來朝獻地,置西海等郡。諸番來朝,陳百戲于端門以示之,終月而罷,所費巨萬。諸番入酆都市交易,先命整飾肆店,盛設帷帳,珍貨充積。胡客過酒食店,悉邀入,醉飽而散,不取其值,紿之曰:「中國豐饒,酒食例不取值。」胡客皆驚嘆,其黠者覺之,見以繒帛纏樹,曰:「中國亦有貧者,衣不蓋體,何不以此物與之,纏樹何為?」
市人慚,不能答。帝稱裴矩之能,謂群臣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而未發者,自非奉國盡忠,孰能如是?」
征高麗王元入朝,不至。裴矩說煬帝曰:「高麗本箕子所封之地,漢晉皆為郡縣,今乃不臣,當陛下之時,何可不取?」
乃下詔伐高麗,敕幽州總管元宏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晝夜立水中,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十三四。總征天下之兵,無問遠近,俱會于涿郡。又發江淮以南民夫及船,運黎陽、洛口諸倉米至涿郡,舳艫相次千餘里。載兵甲及攻取之具,往還在道,常數十萬人,死者相枕于道,天下騷動。於是始相聚為群盜。七年冬,鄒平民王簿倡亂,擁眾據長白山,剽掠齊濟之郊,自稱知世郎,言世事可知也。又作《無向遼東浪死》歌,以相感動,避征役者多往歸之。凡二年,為張須隨所滅。竇建德起兵漳南,能傾身接物,與士卒均勞役,由是人爭附之,為之致死,稱長樂王,尋改稱夏王。張金稱聚眾河曲,高士達聚眾清河,自是所在群盜蜂起,不可勝數。煬帝至遼東,高麗諸城各堅守不下。將軍宇文述等九軍,皆敗於薩水而還。
初,大軍渡遼,凡三十萬五千人,及還,惟二千五百人,資儲器械,失之殆盡。煬帝還東郡,一時後宮妃主,狼狽相失,與軍士雜宿山谷間。復征天下兵集涿郡,募民間驍勇,復自將擊高麗。時太子昭早卒,煬帝命太子昭長子代王侑留守西京,以刑部尚書衛文升輔之。命太子昭次子越王侗留守東都,以民部尚書樊子蓋輔之。
楊素之子楚公楊玄感起黎陽,圍東郡,以蒲山公李密為謀主。密少有才略,志氣雄遠,輕財好士,為左親侍。帝忌之,密遂屏人事,專務讀書,嘗乘黃牛讀《漢書》,楊素遇而異之,謂元感等曰:「汝等不及也。」玄感見朝政日絮,潛就密問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