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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南向直下,約二里,抵大寺。
石痕竹影,白花岩正得其具體,而峰巒環列,此真獨勝。雨阻寺中者兩日。
初四日冒雨為龍洞游。
同導僧砍木通道,攀亂磧而上,霧滃wěng雲氣四起之意棘銛xiān鋒利,芾fèi小石籠崖,獰惡如奇鬼。穿簇透峽,窈窕者,益之詭而藏其險;屼嵲者,益之險而斂其高。如是二里,樹底睨斜眼看峭崿。攀踞其內,右有夾壁,離立僅尺,上下如一,似所謂「一綫天」者,不知其即通頂所由也。乃爇點燃火篝燈,匍匐入一罅。罅夾立而高,亦如外之一綫天,第外則頂開而明,此則上合而暗。初入,其合處猶通竅一二,深入則全黑矣。其下水流沙底,濡足而平。
中道有片石,如舌上吐,直豎夾中,高僅三尺,兩旁貼于洞壁。洞既束肩,石復當胸,天可攀踐,逾之甚艱。再入,兩壁愈夾,肩不能容。側身而進,又有石片如前阻其隘口,高更倍之。余不能登,導僧援之。既登,僧復不能下,脫衣宛轉久之,乃下。余猶側仁石上,亦脫衣奮力,僧從石下掖之,遂得入。其內壁少舒可平肩,水較泓深,所稱龍池也。仰睇其上,高不見頂,而石龍從夾壁盡處懸崖直下。洞中石色皆赭黃,而此石獨白,石理粗礪成鱗甲,遂以「龍」神之。挑燈遍矚而出。石隘處上逼下礙,入時自上懸身而墜,其勢猶順,出則自下側身以透,胸與背既貼切于兩壁,而膝復不能屈伸,石質刺膚,前後莫可懸接,每度一人,急之愈固,幾恐其與石為一也。既出,歡若更生,而嵐氣忽澄,登霄在望。
由明峽前行,芟割莽開荊,不半裡,又得一洞,洞皆大石層疊,如重樓復閣,其中燥爽明透。
徘徊久之,覆上躋重崖,二里,登絶頂,為浮蓋最高處。
踞石而坐,西北霧頓開,下視金竹裡以東,崩坑墜谷,層層如碧玉輕綃,遠近萬狀;惟頂以南,尚鬱伏未出。循西嶺而下,乃知此峰為浮蓋最東。由此而西,蜿蜒數蜂,再伏再起,極于疊石庵在疊石庵終止,乃為西隅,再下為白花岩矣。既連越二蜂,即裡山趨寺之第三岡也。時余每過一峰,輒一峰開霽,西峰諸石,俱各為披露。西峰盡,又越兩峰,峰俱有石層疊。又一峰南向居中,前聳二石,一斜而尖,是名「梨頭尖石」。二石高數十丈,堪為江郎支庶,而下俱浮綴疊石數塊,承以石盤,如坐嵌空處,俱可徙倚。此峰南下一支,石多嶙峋,所稱「雙筍石人」,攢列寺右者,皆其派也。峰後散為五峰,迴環離立,中藏一坪可廬,亦高峰所罕得者。又西越兩峰,為浮蓋中頂,皆盤石累疊而成,下者為盤,上者為蓋,或數石共肩一石,或一石復平列數石,上下俱成疊台雙闕,「浮蓋仙壇」,洵不誣稱矣。
其石高削無級,不便攀躋。
登其巔,群峰盡出。山頂之石,四旁有苔,如發下垂,嫩綠浮煙,娟然秀美可愛。西望疊石、石仙諸勝,尚隔三四峰,而日已過午,遂還飯寺中。別之南下,十里即大道,已在梨嶺之麓。登嶺,過九牧,宿漁樑下街。
初五日下浦城舟,凡四日抵延平郡。
初十日復逆流上永安溪,泊榕溪。其地為南平、沙縣之中,各去六十里。
先是浦城之溪水小,而永安之流暴漲,故順逆皆遲。
十一日舟曲隨山西南行,亂石崢嶸,奔流懸迅。二十里,舟為石觸,榜人以竹絲綿紙包片木掩而釘之,止湧而已。
又十里,溪右一山,瞰溪如伏獅,額有崖兩重,閣臨其上,崖下圓石高數丈,突立溪中。於是折而東,又十里,月下上一灘,泊于舊縣。
十二日山稍開,西北二十里,抵沙縣。
城南臨大溪,雉堞及肩,即溪崖也。
溪中多置大舟,兩旁為輪,關水以舂。
西十里,南折入山間。右山石骨巉削,而左山夾處,有泉落坳隙如玉箸。又西南二十里,泊洋口。其地路通尤溪。東有山曰裡豐,為一邑之望。昨舟過伏獅崖,即望而見之,今繞其西而南向。
十三日西南二十里,漸入山,又二十五里,至雙口。
遂折而西北行,五里,至橫雙口。溪右一水自北來,永安之溪自南來,至此合。其北來之溪,舟通岩前可七十里。又五里入永安界,曰新凌鋪。
十四日行永安境內,始聞猿聲。南四十里為鞏川。上大灘十里,東南行,忽望見溪右峰石突兀。
既而直逼其下,則突兀者轉為參差,為崩削,俱盤亙壁立,為峰為岩,為屏為柱,次第而見。中一峰壁削到底,或大書其上,曰「凌霄」。
於是溪左之奇,亦若起而爭勝者。已舟折西北,左溪之崖較詭異,而更有出左溪上者,則桃源澗也。其峰排突溪南,上逼層漢即天宇,而下瞰回溪,峰底深裂,流泉迸下,仰其上,曲檻飛欄,遙帶不一,急停舟登焉。
循澗而入,兩崖僅裂一罅,竹影逼溪內。得橋渡澗再上,有門曰「長春圃」。亟趨之,則溪南之峰,前所仰眺者,已在其北。乃北上,路旁一石,方平如砥。時暮色滿山,路縱橫不可辨,乃入大士殿,得道人為導。隨之北,即循崖經文昌閣,轉越兩亭,俱懸崖綴壁。從此折入峭夾間,其隙僅分一綫,上劈山巔,遠透山北,中不能容肩,鑿之乃受,累級斜上,直貫其中。余所見「一綫天」數處,武彞、黃山、浮蓋,曾未見若此之大而逼、遠而整者。既而得天一方、四峰攢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