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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20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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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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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惠養民道:「那也不是賣他妙子的銀子,原是我的銀子。」滑九皋道:「怎的是姐夫銀子?」惠養民把滑氏將束金偷給滑玉的事,述了一遍,滑九皋道:「是姐夫前世少欠他的,叫他來生填還罷。好殺人賊,連親戚也不叫安生哩。」

惠養民得了實底,也是無可奈何。只得要走,滑九皋留住一宿,惠養民那裡還肯住下。出的店門,槽上馬已喂飽。辭了岳叔,上的馬來,好沒興頭。只得向晚趕到自己莊上。


  

見了哥哥,又沒的說,只叫一元:「將馬喂好,休要餓了。」

惠觀民叫妻鄭氏,暗中吩咐道:「第二的輕易不回家,你去架上鷄捉一隻來殺了,妙相着些,休要捉的亂叫喚。今晚俺弟兄吃杯酒兒。留下一半明早打發他吃飯,叫他上城裡去,好用心與人家教學。你去殺鷄,我去南莊借酒去。把壺遞與我兩把。」鄭氏依言料理,惠觀民自去南莊借酒。

一個時辰,鷄已炒熟。又配了三四樣園中乾菜。惠觀民借酒已回,叫鄭氏燙熱。這惠養民倒在舊日自己住的屋子床上,再也叫不出來。惠觀民即叫掌燈,把鷄酒移來。惠養民只推身上不好,口中不想吃啥。惠觀民急命另潑薑茶。撤了鷄酒,明晨再用。惠養民暖了薑茶,只說怕聽人說話。惠觀民親取自己布被,蓋了兄弟腳頭,倒關上門,自去睡訖。

原來惠養民當日聽妻負兄,心中本來不安,今日一但把一年束金付之烏有,愈覺難對哥哥。本底毫無可說,只推有些須感冒。又經哥這一番愛弟之情,一發心中難過。後來不敢見人的瘟症,此夜已安下根了。這正是:男兒莫納婦人言,腹劍唇刀帶血痕;誤讀正平《鸚鵡賦》,世間失卻脊令原。

第四十一回  韓節婦全操殉母 惠秀才虧心負兄

卻說惠養民因滑玉誆去束金,雖說是內人所為,畢竟起初商量入私時,此一念原對不得天地。到如今銀子被人哄去,而自己胞兄仍是一團真心誠意,自己的人鬼關如何打得過去?所以只是推托感冒,睡在床上不好起來。到了次日早晨,自己牽出馬來,扣上鞍屜,不通哥嫂知道,早進城來。

到了自己住院,下的馬來。叫聲兩儀,兩儀出來將馬接住,送與宋祿。惠養民進的住房,掇過椅子坐下,一聲兒也不言語。

滑氏此時尚未梳洗,抱著四象方去廚下看火。見了丈夫這個模樣,心中便有些疑影,因問道:「你是怎的呢?」惠民嘆了一口氣,只是不答。滑氏一定追問,惠養民道:「你的好兄弟!」

滑氏道:「也就不賴。誰不知道俺兄弟是個能人,是個好光棍兒。」惠養民道:「要是不能,怎能現今把老婆也光棍的賣了。」滑氏道:「我就不信。他妗子上好的人材,又是好手段,他舅也必舍不的。」惠養民道:「老婆若拙若醜,他先就不敢大賭。況且有他姐這一注子肥財。」因把在滑家村,滑九皋怎的說滑玉在正陽關拉縴撈船,盜賣髮妻,東縣來關的緣由,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這滑氏不聽則已,一聽此言,抱著四象兒,坐在院裡一塊捶布石上,面仰天,手拍地,口中殺人賊長,殺人賊復,促壽、短命,坑人、害人,一句一句兒數着,號咷大哭起來。惠養民怕人聽見,急勸道:「銀子能值幾何,看人家聽的笑話。不惟笑我不能齊家,還笑你心裡沒主意,被兄弟哄了。」滑氏那裡肯住,惠養民連忙扯進屋去。只聽鄧祥在院門口說道:「南馬道張爺、黌學巷程爺,別的不認得,請師爺作速去說一句要緊的話哩。」

看官試想,程嵩淑這幾位來,與惠養民有何商量?原來祥符縣出了一宗彞倫馨香的事體,夾敘一番。


  

原是西南甜漿巷,有婆媳二人孀居。婆婆錢氏,二目雙瞽,有六十四五年紀。媳韓氏,二十五歲守寡,並無兒女。單單一個少年孀婦,奉事一個瞽目婆婆,每日織布紡棉,以供菽水。

也有幾家說續絃的話,韓氏堅執不從,後來人也止了念頭。這韓氏晝操井臼,夜勤紡績,隔一日定買些腥葷兒與婆婆解解淡素。人順口都叫韓寡婦家。這七年之中,鄰家婦女實在也稀見面,不但韓氏笑容不曾見過,韓氏的戚容也不曾見過。

本年本月前十日,婆婆錢氏病故,韓氏大哭一常央及鄰捨去木匠鋪買了一口棺材,不要價錢多的,只一千七百大錢。

乃是韓氏賣布三匹買的。抬到院裡,韓氏一見,說道:「我只說一千多錢買的棺材,也還像個樣兒,誰知這樣不堪,如何盛殮得我的婆婆?有煩鄰親,再買一口好的來。」鄰人都說道:「韓大姐錯了。若是看上眼的壽木,盡少得五、六兩銀子。韓大姐,你的孝心俺們是知道的,只是拿不出錢來。」韓氏道`:「我殯葬婆婆,是我替俺家男人行一輩子的大事,我不心疼錢。況且這織布機子,紡花車兒,一個箱子,一張抽鬥桌,七湊八湊,賣了也值兩千多錢,我還有幾匹布哩。我心事一定,老叔們不必作難。我再給老叔們磕頭。」說著,早已磕下頭去,哭央起來。這兩三個老鄰翁,急急說道:「韓大姐請起,俺去替你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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