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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芳恃富無禮,老羞成怒,大肆狂言,揮虎仆凶毆。身兄弟匍匐逃回,同席曲光郎救證。竊服未期年,連娶二妾,身忠告受侮,情實不甘,伏乞大老爺親提究治,以扶名教,以儆奢淫。
戴德上稟。
上官老爺看畢,他已曉得是索詐不遂,訐人陰私的事,本欲不准,因想著昨日海關發下一宗寄臓押繳的文書,因批了”姑喚並訓”,分付該房並成一案,將原被、人證一齊拘集,三日內候訊。
竹中黃準了狀詞出來,便輓人至蘇家,先說了許多恐嚇的話。後說:「解鈴原是繫鈴人。大爺拼着幾千銀子,這事就過了。」吉士說:「既然有事在官,自當憑官公斷,尊兄不必管他。」落後,差人拿票到來,吉士畝了酒飯,送了他四十兩銀子,差人謝了。依次到溫家、時家、施家,各人都有謝禮,只這姓竹姓曲的沒有分文,便將他鎖在班房候訊。
吉士曉得兩案並訊,便先到烏家,見過必元。必元很過意不去,說:「是這奴才瞞我做的事,我已經稟過關部,今日又叫家人到本府遞呈。大爺只管放心,我烏必元還要畜着臉面見人,決不累着諸位!」因將稟稿與吉士看了,不過說”職系微末之員,並無銀子寄頓親戚。兒子岱雲壞妾逐奔,挾怨誣控,乞賜懲儆。
至卑職女兒,系奉海關面諭,另賣與蘇芳為婢,並未收用”等因。吉士辭謝而回,再至番禺縣中,據實說明前後情節,請他代訴。本府馬公從前年送申觀察時認得吉士,知他是個忠厚讀書人,所以並不推辭,許他照應。這叫做:火到豬頭爛,情到公事辦。
卻說撫粵使者屈大人,清正有餘,纔力不足,更有一種堅僻之性,都是着了那時文書卷的魔頭。各處事都如蝟毛,他卻束手無策。從前因海關奏了洋匪充斥,自己受了申飭,很不耐煩,後因沿海一帶地方騷動,雖已會同督臣奏聞,卻又打聽得海關據此參奏,曉得這巡撫有些動搖,也叫人打聽赫廣大的劣跡。這日,司、道、府、縣上轅,屈大人單傳首府與二首縣問話,南海縣錢公迎合撫台之意,便將老赫逼勒洋商、加二抽稅、多索規例、逼死口書、遴選娼妓,及延僧祈子,後來和尚盜逃,他卻硬派署盈庫大使烏必元繳臓等款細細稟明。
屈大人叫人記着,又問上官知府、馬知縣道:「你們的聞見略同麼?”上官知府回道:「別事卑府不知,這加二抽稅是真的,還有寄臓押繳一案,現發在卑府那邊,卻還沒有審問。」撫台說:“並且無臓,如何有寄?你替他細細審問,烏必元倘有冤抑,許他申訴。」
知府答應了,稟辭出來。
馬知縣上府請安,替蘇芳從實說明二事。上官老爺說:「昨據河泊所稟明,我已曉得。但這蘇芳的行止向來如何?」
馬知縣道:「卑職也不大曉得。他是從前廣糧廳申方伯的親戚,所以認得卑職,卻從未有片紙隻字進卑職署中。」上官老爺道:「這就可敬了。」上官老爺送出知縣,即喚原差問道:「這寄臓押繳與服中迭娶兩案的原被人等,可曾拘齊麼?」差人回道:「都拘齊了。
因大老爺親提,這河泊所烏爺、貢生蘇芳都親自到案伺候。」上官老爺即分付:「請烏爺內衙相見。」烏必元進來,磕了三個頭,請過安,一旁侍立。上官老爺賞了茶,問道:「你兒子在關部呈說,有銀子寄頓人家,怎麼你又在這裡呈說沒有?」必元回道:「卑職些小微員,那裡有許多銀子?
因赫大人逼着卑職繳銀,卑職已向各親戚家借銀繳進;余銀一半,寬限半年。
卑職兒子岱雲,因與媳婦不和,捏詞誣告,求大老爺處治。至卑職治家不嚴,還求大老爺的恩典。」說畢,即打一跧。上官老爺又問道:「你女兒與蘇芳為妾,這事又怎樣的?”必元道:「女兒原是赫大人要進去伺候過的,近因和尚盜逃,着卑職賠繳,就將女兒攆出,分付另賣。
卑職雖是個微員,怎好把女兒變賣?因借了蘇芳銀子,將女兒送他,蘇芳還不肯受,並未與女兒近身。這都是卑職的犬馬苦情,求大老爺洞察。」上官老爺道:「怎麼和尚盜逃,關部就派你賠繳,你又居然繳進,這不是認真串盜了麼?」必元又磕頭道:“這三月裡頭,赫關部偶然問起:『外邊有個和尚,本事高強,神通變化,你可曉得麼?』卑職不合回了一句以訛傳訛的話,說他善於求子,赫關部當即請進。這和尚拐他四個姬妾下海,所以深恨卑職是個薦引,着卑職繳銀。
不要說卑職並沒有串逃,就是裏邊,也沒有失去許多銀子。卑職的冤抑實在無處可伸。」
上官老爺笑道:「你也過于卑污。你如今須自己振作起來,回去辭了這庫廳,原做你那河泊所官去。你一面做了稟揭申詳各憲,我替你做主。」必元又磕頭謝了。
上官老爺發放必元出去,升了二堂,分付將眾人帶進。
他心上已經了了,第一個就叫蘇芳。吉士趨一步,上前脆下。上官老爺見他藹藹溫文,恂恂儒雅,問道:「你是個捐貢麼?」回道:「貢生十三歲充番禺縣附學生,十五歲加捐貢生的。」上官老爺問道:「你既系年少青衿,這服中娶妾,心上過得去麼?」吉士回道:「貢生與烏必元原是親戚,又與烏岱雲同窗。
因必元借了貢生幾兩銀子,自己將女兒送來,貢生不敢收他,再三婉謝。烏必元一定不依,說是親戚人家,不妨暫住。貢生只得畝在家中,與母親同住,俟服闋之後,再行聘定的。至于時邦臣的女兒,系貢生為媒,聘與施延年為奔的,現有三代禮帖可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