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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妹妹不懂麼?」小霞道:「妹子除此身之外,毫無所有,實在不知怎樣報恩。」岱雲笑嘻嘻的走進一步,將手指着小霞裙中說道:「報恩原只在妹妹身上,這是很容易的。」一頭說,像要動手動腳的樣兒。小霞紅着臉,低低的說道:「青天白日,許多丫頭們瞧著,成什麼規矩!你不要性急,若果有心,可于今夜三更,在玩荷亭左側守候。」岱雲大喜道:「謹遵台命,只是不可失信的。」又把小霞的纖手一捏,說道:「妹妹為何帶這銀鐲兒?」小霞轉身走去,回頭帶笑道:「我是不失信的,信不信由你。」冉冉走去,心上想道:「這潑賊,欺我哥哥,軒我姐姐,還敢欺侮奴家,最也饒他不過。」因走至折桂軒中,將岱雲調戲可惡,必要報仇的話告訴蕙若。
蕙若道:「我們一個女人,也不要忒膽大了,這人性子不是好惹的。」小霞道:「我怕他怎的?他也過于欺心大膽了!晚上如此如此的玩他一回,替大姐姐出口惡氣。」蕙若笑道:「憑你怎樣玩,我是最怕的。」小霞別了出來,便暗暗的遣兵佈陣。
這晚,溫家新婦進門,春才也一般的照常行禮,又暗暗的與吉士說了幾句什麼話,吉士微笑點頭。岱雲見外邊諸事已畢,三不知溜進花園,東躲西閃,聽得鼓打三更,纔往玩荷亭走來。
這玩荷亭四面皆水,從一條白石橋過去,無可棲身。聽得裡頭還很熱閙,正在左顧右盼,尋一個暫躲的地方,那槅子響處,一個小丫頭走來,黑影裡低低叫道:「可是烏少爺麼?」岱雲道:「正是。姐姐快領我進去,我重重賞你。」丫頭道:「我們二奶奶說,此刻有你們少奶奶、我們大奶奶在裡頭,房子小,人又多,無處躲避。
這裡又怕人撞見,少爺權在左邊河灘下躲一回,停刻我來請你,萬萬不可冒失。少爺若守候不及,請轉去了,明晚再來罷。」岱雲連聲說道:「我暫躲一躲,姐姐你須照應。」即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下河灘藏好,思量道:「這施奶奶好算計,在這個地方,仙人也尋不到的,看來倒是個慣家。
可怪我們這不賢的姊妹,偏有許多閒談,耽擱我的好事。不要管他,停一會兒就盡我受用了。」正在胡思亂想,聽得上面窗欞刮辣一響,一盆水就從窗內倒下來,淋得滿頭滿面。岱雲想道:「是什麼水,還溫溫兒的?」把手摸來,向鼻間一嗅,讚道:「好粉花香,想是施奶奶洗面的,不過衣裳濕了些,也無妨礙。」將臉朝着上頭望那窗子,想要移過一步,卻好一個淨桶連尿帶糞倒將下來,不但滿身希臭,連這耳目口鼻都沾了光。
岱雲覺得尿糞難當,急忙移步,那地下有了水,腳底一滑,早已跌在河中,狠命的亂掙,再也爬不出來。上面又是潑狼潑藉的兩桶,實在難過,又不敢作聲,低頭忍受。聽得一陣笑聲,一群兒婦女出去。岱雲將河水往身上亂洗,還想有人來撈他,誰想亭門已經閉上,卻有許多人搖鈴敲梆巡夜而來。
一個說道:「這亭子四面皆水,料來沒有賊的。」一個說道:「也要兩邊照照,省得大爺罵我們躲懶。」即有一個小子提着一碗白紗燈走來,說道:「這灘底下還是大魚呢,還是個烏龜?」就有兩三個跑來,拿火把一照,喊道:「不好了,有賊!」眾人蜂擁將來,把他扯起,說道:「好一個臭賊,想是淘茅廁的。」各人拿手中短棒,夾三夾四雨點般打來。
岱雲只得喊道:「我是烏姑爺,你們如何打我?」眾人道:「我們是蘇府巡夜的,你既是烏姑爺,如何三四更天還在這裡?且拿他出去,回明了大爺、溫太爺再處。」岱雲道:「我因來這園裡與我少奶奶說話,失腳掉在茅廁裡頭,在這河邊洗一洗的。我這副樣子,如何見得他們?求眾位替我遮蓋了罷。」一個年老的說道:「這話想是真情,兄弟們放他去罷。
烏少爺,不是我說你,這裡是我家奶奶們住的地方,不該夤夜到此,第二遭打死莫怪。」岱雲不敢回言,望藏春塢走去。素馨已經睡了,敲不開門。挨到天色微明,捉空兒跑回去了。
溫家也不拐點到他。岱雲到了家中,氣了一個半死,猜是小霞詭計,打算尋報仇,卻好因水浸了半夜,受了驚又挨了打,生起病來,延醫調治。
第十五回 三奸設阱 五美潛蹤
以色為香餌,游魚慣着魔。
絲綸空在手,奈此直鉤何。
十旬蓮座下,五體總皈依。
從此飛昇去,長看玉麈揮。
吉士等在溫家住過三朝,纔辭謝回去。見過母親、姨娘等,回到蕙若房中,蕙若把姐姐如何受軒及小霞捉弄岱雲之事,細說一遍。吉士也替素馨傷感,說道:「馨姐姐自取其軔,也只罷了,只是霞妹太狠了些,將來結仇更甚。我們雖不怕他,可不要難為施大哥麼?」小霞道:「我也顧不得許多。」吉士又告訴蕙若道:「前日新人進門,你家哥哥問了我許多痴話。這兩日我問他怎樣,他再不肯說,說是苗小姐分付他,不許告訴人家。這麼想起來,一個獃頭竟被他教訓好了。」蕙若道:「我哥哥雖痴,難道夫奄床上的話也肯告訴別人麼?我爹爹替他援了例,聽說來年恩科還要下場呢。」吉士笑道:「這個勸他不必費心,他若中式,你們姊妹怕不是殿元麼?」只見巫雲走來,手中捧着一封書信,說道:「二門上傳進,說是京裡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