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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眾善信僧人知是祖師師徒,乃躬身合掌,請師徒入堂,延坐禮拜,說道:「我等弟子聞師演化,自揣愚蒙在世,上不能報四重之恩,下恐隨三途之苦。欲求出世之因,以不負生人之道。望師尊指教。」祖師聽了,笑道:「眾善信已自參明,又何必我等饒舌?」乃向道副等說:「一路前來,種種冤業,虧汝等點明消釋,于此演化,有裨功果。
卻不似眾善信居此方,說出一番理話,已證無上菩提,想地近禮義,道化使然。汝等有可理論,不妨多方開悟。」祖師說罷,道副乃問眾善信及僧人名姓,各相敘答。惟有這家齋主,名喚近仁,便盤問些禪機妙理,問一答二。
三位高僧應對如流,眾人稱讚大喜,擺出齋供”師徒吃了,便要辭行。只見近仁再三留住,說:「弟子們仰望日久,今幸師尊到此,正圖請教,便多住旬日,只怕褻慢為罪。」祖師師徒只得住下。近仁當時灑掃三間淨室,師徒安寓在內不提。
卻說十八位阿羅尊者,于佛會中已知高僧演化之願將畢,眾尊者試化聖心已遍,圓滿功果乃在於己。卻顯出靈通,早知高僧行所住處,步雲到來,化現一僧人,在一處荒沙地界,攜着兩個童子,侍立兩旁,剝果進食。卻遇著齋主近仁,同着建齋僧眾閒行,見了上前問道:「老師父何處來的?欲往何處去?怎不到我齋堂道場中來隨喜?」僧人不答。只見童子答道:「我師來試演化,未計道場隨喜。
也是你等道會虔誠,感動我師降臨。即此相逢,便是功果。」近仁聽了,向同伴僧說:「觀此僧人莊嚴色相,莫非是演化高僧?怎麼家中又有那四位?」正疑慮躊躕,忽然僧人童子不見,留下一紙帖兒,上寫着四句,墨跡未乾,道:
佛心何試?助此化緣。
我聞福善,無量無邊。
近仁撿起帖兒念了,隨回家遞與道副。看畢,便問那僧人莊嚴色相。近仁說:「旁還有二童剝果進食。”道副三僧乃向祖師說出。
祖師道:「吾于靜中已知,但汝等助吾化緣,實又不專在汝等助化力也。」三僧點首,合掌望空拜禮。近仁與眾僧哪裡知道緣故,乃向道副說道:「這僧人明明是菩薩降臨,若說是我等道場法事誠敬,卻因何菩薩不到壇中顯應,乃在荒沙地界坐著?這帖內道理,我們愚昧不知,望師父指教,不外一心之善。」近仁道:“正是,正是,果然人若存一點善願,天必從之,福生無量無邊,真實不差。」
近仁方纔說罷,只見同會一個善信說道:「師父講的雖是。我有一個親戚,離此村落三十餘裡邊海境界居住。這境界卻是四通八達,買賣客商必由之路。我這親戚姓施名才,平日為人卻是個廣行方便的善人,就該享福無量,也只因家富於財。
一日,黃昏黑夜,在屋裡盤算帳目,說進來的財利卻少,濟人出去的卻多。欲要謹守,無奈人來求托,甚是難卻。正思慮間,忽然一陣狂風。風過處,門外有人敲戶。
施才叫家童開門一看,乃是四五個失水的客商,個個通名道姓,說道:『我等俱是販海賣貨物的客人,偶被風打行舟,止救得隻身登岸。望長者收留。』施才見此光景,善心便發,乃留住在家。次日天明,見這幾人生得魁梧精壯,個個哭訴把資本漂失,難以回鄉,情願與人家傭工,合夥生理。
施才便問道:『客商姓甚名誰?販的是甚貨物?』只見一個答道:『小子名喚陶情。這幾個都是合夥販賣蜜淋淋、打辣酥、醇釀美酒的。不意遇風,酒皆失去。老長者若是出些資本,這往來通衢,倒也是宗買賣。
』施才一則憐他異鄉遇難,一則喜他都會經營,便出了資本,留他開張酒肆。誰知酒肆開後,他這幾人也有會花柳的,也有好風月的。店雖廣招,把些資本占盡。我這親戚原來何等快活享福,如今被這幾人弄得倒辛苦煩惱。
這可不是行方便一點善心,倒惹了憂煎萬種。卻才師父講福善無量,這卻如何不等?」道副不答。尼總持乃說道:「據善信說來,『善』之一字,你哪裡知道百千萬種:有見人行出,分時是善,卻乃是惡;有見人行出,分明是惡,卻乃是善。比如官長鞭笞罪人,分明是無慈悲方便之惡,卻哪裡知道他是懲一警百,戒惡人、勸良民一點善意。
你這施才,不事鄙吝,廣行方便,分明是個仁心,哪知輕費了難得金寶,亂濟了無義之人。那陶情等若是有義之人,感受施才救濟之恩,正當本份小心,經營報德。乃肆貪風月,恣行花柳,致使恩人吃辛受苦,惹這憂煎。無怪乎遭風失水,分明是無義之人的報應。」近仁聽了,笑道:「師父,據你說來,舍財濟貧,可是善麼?」尼總持道:「是善。」近仁道:「比如一個乞兒,定是他生前無義,今世做乞丐。你卻舍財濟他,不為善,反為惡了。」尼總持道:「貧不過舍我有餘,濟人不足。
一點慈仁善念,怎比那送賊鈔,賫盜糧,捐我資財,以濟不義?」近仁又問道:「只就師父說,舍我有餘之財,濟那不足之善,卻有幾等是善?」尼總持答道:「愛老憐貧,恤孤念寡,修橋補路,奉道齋僧,放生救活,種種數不盡的善功。」近仁道:「這也事小,還有大善。」尼總持道:「救人賣兒鬻女,免人犯法遭刑,安葬無主之魂,出脫含冤之罪。 」近仁道:「更有大善,望師父見教。」尼總持道:「捐義急公家,傾囊養父母。」尼總持說到此處,恨了一聲,道:「地獄,地獄。」近仁問道:「師父為何恨此一聲,說那『地獄』二字?」尼總持不答。道育師忙應道:「不答善信之意,是不忍言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