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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賊凶鷙,亦厲氣之所聚也。厲氣相感,躍而自鳴,是猶撫琴者,鼓宮宮應,鼓商商應而已。蕤賓之鐵躍乎池內,黃鐘之鐸動乎土中,是豈有物憑之哉。至雷火猛烈,一切厲氣遇之皆消,故一觸焰光,仍為凡鐵。
亦非豐隆列缺,專為此物下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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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惜西域漢畫毀于煙煤,而稍疑一二千年筆跡,何以能在?從侄虞惇曰:朱墨著石,苟風雨所不及,苔蘚所不生,則歷久能存。易州滿城接壤處有村曰神星,大河北來,復折而東南,有兩峰對峙河南北,相傳為落星所結,故以名村。其峰上哆下斂,如雲朵之出地,險峻無路,好事者攀踏其孔穴,可至山腰,多有舊人題名,最古者有北魏人五代人,皆手跡宛然可辨。然則洞中漢畫之存於今,不為怪矣。
惜其姓名,虞惇未暇一一記也。易州滿城皆近地,當訪其土人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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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惇又言,落星石北有漁梁,土人世擅其利,歲時以特牲祀梁神,偶有人教以毒魚法,用芫花于上流眎漬,則下流魚蝦皆自死浮出,所得十倍于網罟,試之良驗。因結團焦于上流,日施此術。一日天方午,黑雲自龍潭暴湧出,狂風驟雨,雷火赫然,燔其廬為燼,眾懼乃止。夫佃漁之法,肇自庖羲,然數罟不入,仁政存焉,絶流而漁,聖人尚惡,況殘忍暴殄,聚族而坑哉。
干神怒也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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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昌曰:昔游鵲華,借宿民舍,窗外老樹森翳,直接岡頂。主人言時聞鬼語,不辨所說何事也。是夜月黑,果隱隱聞之,不甚了了,恐驚之散去,乃啟窗潛出,匍匐草際,漸近竊聽,乃講論韓柳歐蘇文,各標舉其佳處,一人曰:如此乃是中聲,何前後七子,必排斥不數,而務言秦漢,遂啟門戶之爭。一人曰:質文遞變,原不一途,宋末文格猥瑣,元末文格纖穠,故宋景濂諸公,力追韓歐,救以舂容大雅。
三楊以後,流為台閣之體,日就膚廓,故李崆峒諸公,又力追秦漢,救以奇偉博麗。隆萬以後,流為偽體,故長沙一派又反唇焉。大抵能挺然自為宗派者,其初必各有根柢,是以能傳其後,亦必各有流弊,是以互詆。然董江都、司馬文園文格不同,同時而不相攻也。
李杜王孟詩格不同,亦同時而不相攻也。彼所得者深焉耳。後之學者,論甘則忌辛,是丹則非素,所得者淺焉耳。語未竟,我忽作嗽聲,遂乃寂然,惜不盡聞其說也。
余曰:此與李詞畹記飴山事,均以平心之論,托諸鬼魅語,已盡無庸歇後矣。書昌微慍曰:永年百無一長,然一生不能作妄語。先生不信,亦不敢固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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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曲江言,一儒生頗講學,平日亦循謹無過失。然崖岸太甚,動以不情之論責人,友人于五月釋服,七月欲納妾,此生抵以書曰:終制未三月而納妾,知其蓄志久矣。春秋誅心,魯文公雖不喪娶,猶喪娶也,朋友規過之義,不敢以不告,其何以教我?其持論大抵類此。一日其婦歸寧,約某日返,乃先期一日,怪而詰之曰:吾誤以為月小也,亦不為訝。
次日又一婦至,大駭愕,覓昨婦,已失所在矣。然自是日漸睮瘠,因以成癆。蓋狐女假形攝其精,一夕所耗已多也。前納妾者聞之,亦抵以書曰:夫婦居室,不能謂之不正也,狐魅假形,亦非意料之所及也。
然一夕而大損真元,非恣情縱慾不至是,無乃燕昵之私,尚有不節以禮者乎?且妖不勝德,古之訓也。周張程朱不聞曾有遇魅事,而此魅公然犯函丈,無乃先生之德,尚有所不足乎?先生賢者也,責備賢者,春秋法也。朋友規過之義,不敢不以告,先生其何以教我?此生得書,但力辯實無此事,裡人造言而已。宋清遠先生聞之曰:此所謂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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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愚谷制府,諱守侗,長山人,官至直隷總督,謚清慤,少與余同硯席,又為姻家。自言三四歲時,尚了了記前生,五六歲時,即恍惚不甚記,今則但記是一歲貢生,家去長山不遠,姓名籍貫家世事蹟全忘之矣。余四五歲時,夜中能見物,與晝無異,七八歲後漸昏暗,十歲後遂全無睹。或夜半睡醒,偶然能見,片刻則如故,十六七後以至今,則一兩年或一見,如電光石火,彈指即過。
蓋嗜欲日增,則神明日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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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李西厓言,其家一佃戶最有膽,種瓜畝餘,地在叢塚側,熟時恆自守護,獨宿草屋中,或偶有形聲,恬不為懼。一夕,聞鬼語嘈雜,似相喧詬,出視,則二鬼塚上格鬥,一女鬼痴立於旁,呼問其故。一人曰:君來大佳,一事乞君斷曲直,天下有對其本夫,調其定婚之妻者耶?其一人語亦同,佃戶呼女鬼曰:究竟汝與誰定婚?女鬼靦腆良久曰:我本妓女,妓家之例,凡多錢者,皆密訂相嫁娶,今在冥途,仍操舊術,實不能一一記姓名,不敢言誰有約,亦不敢言誰無約也。佃戶笑且唾曰:何處得此二痴物。
舉首則三鬼皆逝矣。又小時聞舅祖陳公,諱穎孫歲久失記其字型大小,德音公之弟,庚子進士,仙居知縣秋亭之祖也。說親見一事曰:親串中有歿後妾改適者,魂附病婢靈語曰:我昔問爾,爾自言不嫁,今何負心。妾殊不懼,從容對曰:天下有夫尚未亡,自言必改適者乎?公此問先憒憒,何怪我如是答乎?二事可互相發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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