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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 70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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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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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頁

朗讀:

傳詰此吏,則先理者為台州因奸致死一案,初擬緩決,旋以身列青衿,敗檢釀命,改情實;後抽之卷,為寧波疊毆致死一案,初擬情實,旋以索逋理直,死由還毆,改緩決。知少婦為捐生之烈魄,老翁纍囚之先靈矣。其一曰:秀水縣署有愛日樓,板梯久毀,陰雨輒聞鬼泣聲,一老吏言,康熙中,令之母善誦佛號,因建此樓。雍正初有令挈幕友胡姓來,盛夏不欲見人,獨處樓中,案牘飲食皆縋而上下。

一日聞樓上慘號聲,從者急梯而上,則胡裸體浴血,自刺其腹,並碎眘周身,如刻畫。自雲曩在湖南某縣幕,有姦夫殺本夫者,姦婦首于官,吾恐主人有失察咎,以訪拿報,婦遂坐磔。頃見一神引婦來,剚刃于吾腹,他不知也。號呼越夕而死。


  

其一曰:吳興某以善治錢谷有聲,偶為同事者所慢,因密訐其寢,盜陰事于上官,竟成大獄,後自嚙其舌而死。又無錫張某在歸安令裘魯青幕,有姦夫殺本夫者,裘以婦不同謀,欲出之,張大言曰:趙盾不討賊為殺君,許止不嘗藥為弒父,春秋有誅意之法,是不可縱也。婦竟論死。後張夢一女子披髮持劍,搏膺而至曰:我無死法,汝何助之急也。

以刃刺之,覺而刺處痛甚,自是夜夜為厲,以至于死。其一曰:蕭山韓其相先生,少工刀筆,久困場屋,且無子,已絶意進取矣。雍正癸卯在公安縣幕,夢神語曰:汝因筆孽多,盡削祿嗣。今治獄仁恕,賞汝科名及子,其速歸,未以為信,次夕夢復然,時已七月初旬,答以試期不及。

神曰:吾能送汝也,寤後急理歸裝,江行風利,八月初二日竟抵杭州,以遺才入闈中式。次年,果舉一子。煥曾篤實有古風,其所言當不妄。又所記囚關絶嗣一條曰:平湖楊研耕,在虞鄉縣幕時,主人兼署臨晉,有疑獄久未決。

後鞫實為弟毆兄死,夜擬讞牘畢,未及滅燭而寢,忽聞床上鈎鳴,帳微啟,以為風也,少頃復鳴,則帳懸鉤上,有白鬚老人跪床前叩頭,叱之不見,而幾上紙翻動有聲,急起視,則所擬讞牘也。反覆詳審,罪實無枉,惟其家四世單傳,至其父始生二子,一死非命,一又伏罪,則五世之祀斬矣。因毀稿存疑如故。蓋以存疑為是也。

余謂以王法論,滅倫者必誅;以人情論,絶祀者亦可憫。生與殺皆礙,仁與義竟兩妨矣。如必委曲以求通,則謂殺人者抵以死,死者之冤已伸,伸己之冤以絶祖父之祀,其兄有知,必不願。使其竟願,是無人心矣。

雖不抵不為枉,是一說也。或又謂情者一人之事,法者天下之事也,使凡僅兄弟二人者,弟殺其兄,哀其絶祀皆不抵,則奪產殺兄者多矣,何法以正倫紀乎?是又未嘗非一說也。不有皋陶,此獄實為難斷,存以待明理者之論定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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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公言,昔在舅氏陳公德音家,遇驟雨,自巳至午乃息,所雨皆漚麻水也,時西席一老儒方講學,眾因叩曰:此雨究竟是何理,老儒掉頭面壁曰:子不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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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香畹言,曩客山西時,聞有老儒經古塚,同行者言中有狐,老儒詈之,亦無他異。老儒故善治生,冬不裘,夏不眛,食不餚,飲不眜,妻子不宿飽,銖積錙累得四十金,溶為四錠,秘緘之,而對人自訴無擔石。自詈狐後,所儲金或忽置屋顛樹杪,使梯而取,或忽在淤泥淺水,使濡而求,甚或忽投溷圊,使探而濯,或移易其地,大索乃得,或失去數日,從空自墮,或與客對坐,忽納于帽檐,或對人供揖,忽鏗然脫袖,千變萬化,不可思議。一日,突四鋌躍擲空中,如蛺蝶飛翔,彈丸擊觸,漸高漸遠,勢將飛去,不得已,焚香拜祝,始自投于懷,自是不復相嬲,而講學之氣焰,已索然盡矣。

說是事時,一友曰:吾聞以德勝妖,不聞以詈勝妖也,其及也固宜。一友曰:使周張程朱詈,妖必不興,惜其古貌不古心也。一友曰:周張程朱必不輕詈,惟其不足於中,故眝眝于懷也。香畹首肯曰:斯言洞癥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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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畹又言,一孝廉頗善儲蓄,而性嗇。其妹家至貧,時逼除夕,炊煙不舉,冒風雪徒步數十里,乞貸三五金,期明春以其夫館谷償,堅以窘辭。其母涕泣助請,辭如故。母脫簪珥付之去,孝廉如弗聞也。


  
是夕有盜穴壁入,罄所有去,迫于公論,弗敢告官捕。越半載,盜在他縣敗,供曾竊孝廉家,其物猶存十之七,移牒來問,又迫于公論,弗敢認。其婦惜財不能忍,因遣子往認焉。孝廉內愧,避弗見客者半載。

夫母子天性,兄妹至情,以嗇之故,人如陌路,此真聞之扼腕矣。乃盜遽乘之,使人一快,失而弗敢言,得而弗敢取,又使人再快,至于椎心茹痛,自匿其瑕,覆敗于其婦,瑕終莫匿,更使人不勝其快。顛倒播弄,如是之巧。謂非若或使之哉。

然能愧不見客,吾猶取其足為善,充此一愧,雖以孝友聞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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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霽漁編修,患寒疾,誤延讀景岳全書者,投人參,立卒。太夫人悔焉,哭極慟然,每一發聲,輒聞板壁格格響,夜或繞床呼阿母,灼然辨為霽漁聲。蓋不欲高年之過哀也。悲哉,死而猶不忘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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