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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不完,只見前日那個小童在竹林後走來,手中拿着東西,走上亭來,笑道:「老爺,夫人因知相公獨坐園亭賞玩花卉,故特遣小童烹送好茶與相公吃。」許綉虎說道:「我在此蒙老爺、夫人如此厚德,感不可言。我今問你,為什這幾日再不見公子出來?」小童道:「公子出外多日,夫人要他在內將息,不許會客講談,要費精神。適纔已曾稟過老爺、夫人,方許他出來與相公閒敘,故此先着我送茶來。」許綉虎道:「原來你家老爺、夫人這般愛惜公子。」
說未完,早見公子在竹林中飄然曳裾而來,許綉虎連忙趨迎出亭。居公子將手一拱道:「高賢在邇,不能朝夕接見以啟愚蒙,何自惰也!」許綉虎也打一拱道:「駑駘庸碌,頑石無攻,幸蒙不棄,得以琢磨,何其幸也!」二人同上亭來,對面而坐。
小童送過茶來,二人飲畢。各自吐露才華,彼此十分欽敬。十分可愛。居公子因問道:「老世兄人才迥出尋常,萬萬應有天姝以樂琴瑟。又為何遠涉吳門得與小弟路遇,以致來訪雲間,幸得家嚴相引,不負訪尋之意。但緣小弟枋榆無所取材,空負訪尋之念。每一尋思,殊覺抱慚也!」
許綉虎道:「小弟心事向無一人知者,今對知己敢不露呈。固思天地間,有物必有則,有人必有偶。若物不得其則,人不得其偶,物非其物,人非其人矣。弟雖不才,然亦往往自忖,乃不俗之物,但耳目之所見聞者,大都才無織錦,貌乏潘安往往抱著必要擇友、選配,要求其男而能與我稱朋作友。要求其女可以與我此唱彼和者,絶不可得,是以虛度十九,友無一人,尚然有鰥在下。又不意口被世俗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不驚,不是相邀樹立詞壇,就是願言婚好。但自謂此身終不可失。倘或一時不察,誤遇匪友,或結非緣,此所謂一失足兮千古恨。存心如是,往往為友斥棄,因婚受辱。」
公子問道:「濫交,士君子所鄙,無足怪者,但婚姻亦人所當重,然亦豈無一當?畢竟還是老長兄才目太高,是以寡合。請問世兄辭婚、願婚,亦人世之常,又為何辭婚受辱起來,這是什麼緣故?」
許綉虎道:「只因敝地有一塚宰,姓來,字應聘,慕弟才貌,他生一女,屢託人來議親,小弟固執偏見,因耳未聞其才,目未睹其貌,再三力拒,塚宰尚不見責。不料其子欺弟孤寒,恃強搶劫,因禁內室,若不成親,必欲置弟于死。虧得塚宰夫人見憐,黑夜放出,得逃到家。又慮他勢焰追尋,恰值家叔見召,遂趁此機會進京。故此路過吳門,恰遇世弟,願結為友,遂訪尋至此。誰知難遇,只得寓言寺壁,心中望以為得相逢良友。不期屬和詩者,又是一人。見詩屬和,具風雅而唱酬者,往往不乏,而奈何和之者落款不留姓而留名,亦風雅騷人之人常有,而奈何留名之有異,以致欲訪之而不能見,欲求其名而無路。日走徬徨,疑男疑女,兩具於心,幾不願生矣!幸遇年伯牽引到室,而室中競有寫錄者。及問年伯,而年伯不知,要等世弟回來。及至相逢,與吾弟花下一見,不敢明問,只得題詩相懇,而世弟又以花下不談底里,只得堅忍於心,以圖再問。不期世弟一會之後,連日不出,弟在室中度日如年,今喜得蒙賜見,大快吾心。請問世弟,這位和詩者,名叫掌珠,端的是男?還是女?願明以告我。可能與我一見,以男為友,女為牽絲否?」
居公子聽了微微一笑,然後說出。只因這一說,有分教:
天上碧桃原有種,人間樂事必多磨。
只不知這許綉虎可望得見掌珠?以成婚室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說法藏身有妹願偕婚好
冤家對面憨獃鳴鼓興詞
詞曰:
如簧巧語心歡樂,說不盡喜是眉梢。路徑接桃源,此德非同小。宿怨未釋今來到,這事兒重增懊惱。獃性發咆哮,有訟須分曉。
調寄《海棠春》
話說許綉虎同着居公子在亭中敘談,必要問明掌珠是什麼人。居公子笑了一笑道:「請問老世兄題壁二詩,端的為誰而發?」許綉虎道:「先前不知是世弟,今既知是世弟,題詩自然是為世弟而發。此乃極易明之事,何勞又問?」公子道:「老世兄既鍾情於弟,又何必更問掌珠?今問掌珠是棄弟矣!何瞬息間而移情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