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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為什麼旁聽父親=神官的斯巴達教育課?原來是因為頭一批疏散到盆地來的天體力學的專家們聽說,峽谷的孩子們之中有我這麼一個習慣古怪的孩子,引起他們的注意,因此才開始的。實際上我未必和峽谷、「在」的孩子們有什麼特別不同,只是父親=神官講的傳承,如果不牢牢記下來和記憶更新,第
2天我就挨他的瞪,瞪得我透心涼,所以別的孩子們玩的時候我就得嘴裡不停地叨叨咕咕。阿波老爹、培利老爹來到盆地之後,立刻組織了為孩子學習天文學的集體,選擇了由於山勢而造成矩形的峽谷天空,在這裡教給孩子們看星座的晚上,我為了不打擾別人而躲到一邊,邊叨叨咕咕邊看星座,因此他們對我感到興趣。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問我背誦什麼,我出於害羞和膽怯以及打算向別人挑戰,便作了如下很滑稽的回答:我要說的是這個國怎麼出現的!臭沼澤地啦,大岩石塊、黑硬土塊,成了這裡的瓶塞子,把它爆破之後,大雨把它洗了個乾乾淨淨,這樣,人才能住了下來!於是上課鈴響之後我就對父親=神官唱這幾句話,我是想用只能回答「嗯」的老一套話嚇唬一下從城市來的看起來令人眼花繚亂的人們。
我唱道:
完全是實話,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凡是古老的事,本來沒有的事,也得當成果有其事地聽,行不?
但是天體力學的專家們卻認認真真地回答了個是!然後就用那溜圓的黑邊眼鏡看為數不多的星星。這時,那兩位孿生兄弟學者問我:那是有趣的神話吧,不過和學校教的皇國的肇始不同吧?這兩位學者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個人說話時,另一個人的嘴唇同樣地龕動,似乎是說著同樣的話,熱心地發問。
觀察星星的集會之後,在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的耐心說服之下,我就去給他講父親=神官教給我的村莊=國家=小宇宙的神話與歷史。我之所以給這兩個外來人講這些,是因為我們當地人對這兩位學者很快就完全信賴的緣故。不過我對於五十天戰爭,隻字沒提,這是無須多說的了,即使對於實行改正地稅時的戶籍登記的雙重制弄虛作假也根本沒說,我堅持了村莊=國家=小宇宙的神話與歷史只限于盆地內部知道決不外傳的原則。
那時候,對於我談的傳承深表關心的學者提出,希望和擔任此項教育的父親=神官見見面。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可是出乎意外,從這個時期就開始表現出不願見人的傾向的父親=神官,就在他那除了峽谷和「在」的老人們之外誰也不讓進的社務所他那書齋裡招待了他們。我戰戰兢兢地領學者們去了。因為我害怕,也許我脫離了我們當地的原則,把不該對外人說的話信口開河地說了出去,而天體力學專家們在同父親=神官談話中給抖落出去。
兩位科學家只是三十歲出頭,可是腦門已經禿成橢圓形了,不過就整個頭部來說,那形狀還是立體的,完全是科學家風貌。我被他們的風貌所吸引,這時候才發現,坐在堆滿資料和文稿書桌前的父親=神官也並不是長相奇怪,而是外貌堂堂,足夠和他們比美,想起來感到自豪。父親=神官骨骼大,總是上身挺直端然正坐,寬闊下巴斜向地揚起,半睜半閉的眼睛,以悠揚而且節奏分明的乾脆利落的答話,給提問的學者們留下銘感的印象。阿波老爹、培利老爹把我講給他們的神話與歷史的幾個插話一一提出來核實,那時,父親=神官都回答說:「對!確實有這樣的傳承,不過還有另一種說法……」然後就保持沉默。
此後,父親=神官舒緩地談起他以斯巴達教育方式口授給我的神話與歷史,他不說這一切都是事實,大力推崇,而是首先確認這只是如此窄小地區的傳承。這就意味着,因為它是普通人民之間口傳的傳承,其中難免有誇張的成分。然而它畢竟有個限度,傳承也有傳承的現實,和毫無根據的空想是兩碼事,從而表明了自己的見解。
我在旁邊聽著這些話,同時也就理解了父親=神官以斯巴達教育方式所傳授的,與其考慮它是否屬實,莫如把他的話完全記下來,為了防止忘了,經常背誦倒是更合適。現在我認識到,總而言之,父親=神官絲毫沒有違背我們當地教他遵守的原則和自己的信條,很好地滿足了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的要求,同時也婉轉地達到了韜晦的目的。不過,也可能是學者們從父親=神官關於傳承的微妙態度上感悟到,這些傳承和盆地這一共同體的根本相關,十分重要,他們作為外來人還是以不涉足其中為妙。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對於我跟他們談的傳承談了他們的評價。
他們說,這塊土地開闢出來,創造了「自由時代」的繁榮之後,逐漸走向衰微的新世界,不僅具有世外鄉土的性格,而是一個獨立國家,在具備多層多樣的傳承的規模上,甚至可以稱之為小宇宙。他們接著說,父親=神官得到了確實的信賴。現在我根據那天的經驗,對於歷來忌諱說出它的真名的我們這塊土地,作為符合其神話與歷史始終一貫以至于今的稱呼,我使用了村莊=國家=小宇宙這個名稱。□ 作者:大江健三郎同時代的遊戲第
6信 村莊=國家=小宇宙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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