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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助煞有介事地講的一番話是這樣的:「悄悄地定居在盆地的祖先,是長曾我部②的遺臣,都是深受相應的文明薰陶的人,在長期同外部世界隔離的生活之中,文化上倒退了。照那樣子生活下去,我們恐怕要退化到猴子那種地步。因為藩鎮寬大為懷,把我們拉回到文明世界裡,實在值得感謝。雖然太晚了,好在沒等到退化到最後就給拉了回來,真是幫了大忙。
我們跟藩鎮老爺以及高官們要求接受我們,可是費了大事,辛苦備嘗啊。為了遷就盆地上文明退化的人們那種水平,實行語言簡化方案,規定專人負責,讓他當作終生事業幹下去。本來,完成的簡化語言為數不多。比如說,狗稱作‘汪’,貓稱為‘喵’,天上飛的都叫‘波波’,水裡的全叫‘突突’。
這種簡易語完成的時候,三歲童子能說的話之外全都放棄,我們的語言先實行最單純化。但是山坳裡的百姓們還是需要更複雜更多的語言吧?」
①即現在的東京
譯註
②即:長曾我部元親
1539-1599。戰國時代武將。長曾我部國親之子。曾任宮內少輔,土佐的諸侯。
兼併四國之後降于豐臣秀吉,為秀吉征伐九州大賣力氣。曾兩次率兵攻打朝鮮
譯註。
把藩主擱在江戶城外,讓他閒起來的新勢力新規定了稱之為「戶口稅」的人頭稅。「戶口稅」對於我們當地人來說是最殘酷的稅。長期以來獨立於藩鎮權力之外,因而財富積蓄豐厚的地區的「戶口稅」,一戶交的稅等於普通村一百戶交的。權力控制之下的民眾因為戶籍登記沒有思想準備,所以此時彷彿遭到致命的一擊。
這種政治思想通過如此辛酸經驗,是龜井銘助以下我們當地的人們所共有的。
為了對抗以這「戶口稅」為頂峰的新強硬政策,所以才制定新的第
2起暴動計劃。主要構想和當初第
1起相同,但龜井銘助給它換上了新的方向。具體地說就是按以前的行動計划行事,以沿河一帶的我們土地作為前進基地,在那裡整頓齊備,然後一舉越過山脈。要求大家在武士們的追蹤隊在藩鎮邊境集結完畢之前就展開電擊作戰。
對於這個構想,龜井銘助後來作了根本性的改變,在作戰會議上,他講的一番道理的確很有龜井銘助特色的。
他認為,第
1起暴動既然沿河溯行而遭到失敗,第
2起暴動就要把上行下行調換一下,非得反方向而行不可。這就是說,理所當然地必須順河而下。暴動成功與否,並不是靠人的智能預先計算到的。而且超過人類智能但與人有關的還有天地、左吉、上下、陰陽、明暗,開始是天,其次必然是地,上在先,其後必是下,依序反覆地試驗下去。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掌握人智之外的東西發展趨勢。龜井銘助的此項主張,經過一番論戰終於取得優勢。
銘助決定了戰略大綱之後,立即研究並制定了經過深入而周到考慮足可隨機應變的戰術,付諸實行。既然所有過程的周到準備全是在他精心指揮之下進行的,所以在暴動的實行階段他是否參加就並不是主要的了。參加暴動集會的農民們稱自己是黨徒人,他們自己做了表示自己處境十分困難畫着小○圖案的小旗,揮舞個不停。但是,黨徒人每人都到場參加同藩鎮的交涉,然而只讓他們高呼口號:「別上當!別上當!」除此之外不得發言。
黨徒人必須這樣喊叫着,直到黨徒人的代表們拿到撤消增稅、撤消新稅的「保證書」為止,一直監視現場。
暴動不是朝着我們這裡溯流而上,而是沿河下行。對於這一點,暴動之後下游各村批判龜井銘助說,他這是為了保護他本村免遭塗炭。但是,這一戰略轉換,以及全部家當裝在草袋裏背在身上全家參加的新戰術,使參加暴動的各村村民一致奮起,大大增加了力量。
沿河而下的暴動隊伍新的目的地是同藩鎮相鄰的另一個藩鎮的領地。它不是山那邊的大藩,本來是因為親戚關係通過這個藩的藩主領地進行隔藩上訴,才能實現同藩鎮權力直接交涉。過藩境的河時出了事故,暴動隊伍丟了不少人,不過仍然達到隔藩上訴的總人數必須達到一萬八千名的限額。這個暴動隊伍在鄰藩官僚在場之下,藩鎮權力的代表和龜井銘助之間展開了一場舌戰,同時又追加新的要求:參加暴動的各村劃作鄰藩領地,或者暴動的農民放棄他們的土地遷入鄰藩成為它的藩民,同時提出請願:讓閒居于江戶的溫情派舊藩主官複原職。
這樣,這次暴動就不能不由幕府介入了。「暴動成功,要求的‘保證書’終於得到了。暴動的農民及其家屬平安無事地各歸各村。到這一階段為止,龜井銘助獲得全面勝利,甚至出版了你手頭就有的描寫銘助超人般領導才能的印刷品。
但是,銘助為什麼怕追究責任而從藩鎮領地出奔,暴動本身沒有受到任何指責,他一個人卻成了當局的眼中釘?他又為什麼寫了那滿滿哭訴的自白書?他說,有人說他侵吞暴動經費在京都過着奢侈生活,純粹是為了孤立自己而造的謡言,這在可憐巴巴的自白書上也是這麼寫的。也許這是用文字進行抵抗的活動吧,然而他並沒有滿足於這個水平,他銘助萌發了奇怪的想法。他認為從京都的皇族之家到天皇之家都是高踞藩鎮權力之上的,打通關節就可堂而皇之地回到我們當地。事實上這時他已經公開宣稱藩鎮權力無權干涉他,他居然讓他的仆從唱着進行曲大搖大擺地走進藩鎮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