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當輔相的三條實美表示反對:「當前日本處于關鍵時刻。關東多年受到德川家的恩惠,暗中懷念他的人很多。朝廷雖說統治着這兒,但遠沒有真正把握住人心。天皇如果離開東京,就可能失去幾經努力好不容易才籠絡住的民心。
西歸之事,還望慎重。」
但是岩倉的看法不同:「先帝的祭祀,立皇后的儀式,都是朝廷大事,不可等閒視之。按照古禮的規格和慣例,禮儀是非常森嚴、莊重的,當然非京都莫屬。天皇還幸舊京,辦完該辦的大事,再返回東京不就行了。」
於是,還幸京都成行。回到京都的第六天之後,于年末的二十八日,完成了皇后冊立大典。
此刻的壽榮姬,充滿了激動和不安,所有的親友為她祝福。喜期當日巳刻
上午十時,她乘坐檳榔毛的牛車進宮去。一身穿戴高雅華麗,可說極盡人間富貴。僅看她那天的衣着清單:
1.褲裙
精巧、深火紅色2.和服單衣
深火紅色3.女禮服一套
4.梅花整套五衣
白麵紅裡5.紅梅上衣
粉紅面,底紋紅梅散花,上綉白梅折枝,紫色裡6.女禮服上裝
紅面,紫裡7.衣裙
白地綾,底紋三重帶,上綉天藍色畫桐、竹、鳳凰8.手執日本扁柏扇經過一系列的繁瑣儀式之後,明治夫婦還駕常殿。
天皇脫下直衣,皇后寬下五衣,同到第一禦所間參加慶祝宴會。
新政府剛建立起來,古舊的制度需要改革之處不勝枚舉,令人不知從何處着手。
首先從較簡單易行的做起。老中、半老、大目付、小目付等職位全部廢止,這一來失業的高官顯宦們擔心着明天的生活,一個個縮着肩膀走路。直到昨天還被輕蔑為鄉下武士的薩摩、長州和土藩的下級武士,則揚眉吐氣招搖過市。
明治元年一月六日,宮中宣佈了皇族、朝臣的「涅齒」和「點眉」風俗,可以不必繼續嚴格遵守。
所謂涅齒,就是把自己的牙齒染黑,以有一口漆黑的牙齒為美麗、為高貴。方法是把鐵粉在茶水或醋液中浸泡,使之腐蝕成為鐵漿。經常用鐵漿塗抹,牙齒便發出漆黑的光澤來。工序非常麻煩,需每天多次仔細涂染;一旦變得黑又亮,再想抹掉複原就得慢慢等待了。
這是古代貴族的風尚,後來傳入民間,就有已婚女子追趕潮流。但是男人染牙齒,只限于貴族才能享受這種特權。
再說點眉,是把天然的眉毛剃掉,再按個人審美愛好,另外人工描繪一番。不管是涅齒還是點眉,都是作為貴族的象徵。既令人尊敬,也使人望而生畏。這項陋習的改革,頗有些像四十多年後中國人的剪辮子吧。
刑法方面,不合理的東西必須予以改變。但一時來不及,暫且沿襲幕府的舊刑律,只對過于殘酷的刑罰加以控制。如像磔刑,只限于弒殺君父的大逆不道罪;焚刑一律改為梟首等等。
對於新政府來說,最感到麻煩的事,是辦理涉外關係的問題。
大家知道,在幕府執政時期,朝廷對於外國的政策,只有一條:攘夷,堅決不同洋人打交道。對幕府與外國簽訂條約,朝廷一貫唱反調,並以此不斷地攻擊幕府。
事到而今,擔子落到自己肩上了,自己成了對外關係的責任人,不能再念「攘夷」那本經了。新政府必須繼承舊政府與外國的一切條約、契約、債務。
舊幕府自安政以來數十年間,達成了與外國之間的通商、建交等大量事實。為此專門設置了「外國奉行」職位,即外交部長,配備了一批官員。派遣過訪美、訪歐使節,整備橫濱海港,開闢了碼頭、海關、倉庫、商館、居留地等設施。這些年橫濱已經發展成了東洋重要的開放港口,異常之繁榮。
從這裡輸出茶葉、生絲等物品,給政府提供了莫大的收入。
遠在京都處于封閉狀態的朝廷,對此一無所知。他們成天鬱于以皇宮為中心、一平方裡不到的狹小地區,確實孤陋寡聞得很。突然王政復古成功了,真不知該怎麼辦。
2風從西方來新政府的首腦中,不少人來自薩摩藩和長州藩的武士。比起朝臣來,他們較多接觸外國的事物,懂得一些新知識。其中有像伊藤博文和井上馨那樣,偷偷到英國留學的人才。儘管說不上經驗豐富,但總得把舊幕府遺留下的外交事務接管下來。
在王政復古的大號令下,從諸侯中新任命了
15名參事。他們原先在藩內,多系中、下級武士。當然沒有官位,也沒有衣冠。
這就出現了一個難題:召集開起會議來,讓這些沒有官位和衣冠的參事坐在哪兒?
按照宮廷的傳統,沒有官位的人,是沒資格上殿的。冥思苦想才想出個折衷辦法,在宮廷小會議室的院子裡,鋪上一層帳篷布,讓他們坐在篷布上好了。
有一名新任命的參事,年方
19歲的西園寺公望,直言不諱地提出異議:「參事是個審議國家政務的重要職務。只因以前沒有賜給他們官位的機會,開會就另外設席,實在欺人太甚!我以為應該與大家並列,平起平坐。」
西園寺公望本人出生於貴族之家,其家庭地位僅次於五位設政。他當然有上殿的資格;但看見比自己年長、見多識廣的西鄉吉之助、大久保利通、後藤象二郎等人,坐在比自己矮一級的地方,感到不是滋味。
可是他的親兄長聽了,一陣哈哈大笑:「宮禁中有宮禁中的規矩。殿上是大納言啦、中納言啦之類高官坐的地方。你的看法有點兒不對勁兒呀。」
公望道:「現在這些新任命的參事,做的工作就是大納言和中納言所幹的事。而且,是從前沒有幹過的新鮮事。」
西園寺公望從
12歲起,就在宮廷中做事,當上了孝明天皇的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