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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崎給妻子清洗著傷口,看著她那瘦骨嶙峋的身體,止不住的傷心淚刷刷地流淌,看來妻子是要離我而去了,不,也許我們將同時離開人間。
把妻子送回房間,島崎托幾位女大學生幫忙看護,自己則回到大廳。
松本重治正在慷慨激昂。
「好了,我們來表決!」松本大聲疾呼,「應該殺了內藤幸一!讓他這麼幹,只會多添幾個人負傷。按島崎教授的診斷,再過兩三天他肯定會死。殺了他,或許是件慈善事呢。」
松本正在一個人一個人地徵求意見。
「我不能同意。」島崎首先發表了意見。
「為什麼?」
「這是我奉行的主義。」島崎認為沒有那個必要,「殺了他或許真是慈悲,但是借慈悲名義來殺人,那將會失去人的品質。」
「我也反對。」涸沼涼介也表示了意見。他知道殺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表示反對意見的人只有島崎和涸沼兩人,其他人都消極地表示了贊成的意思。
「請殺了他吧!」內藤節子悽楚的叫聲,決定了內藤幸一的死。
涸沼沉默不語,把手槍擱到桌子上。松本伸手取過槍來,交給身邊的阿鐵說:「你去幹!」
「喂,這可不行呀,檢察官哪,你還是自己幹吧!」
阿鐵躲開身子,表情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是吧。」松本舉著手槍看了一眼所有的人,「你們這些人心裡想殺他,卻不願玷污自己的手,事事與我作對。我知道你們是在逼我!告訴你們,我最討厭這種卑劣的品行!」
松本兩手舉槍瞄準倒在地上的內藤幸一扣動了扳機。
內藤幸一死了。
中江真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直想嘔吐。子彈穿透胸膛的那一剎那,內藤猛地支起了身子,倒下去的時候已經斷了氣。發黃的燈光下,內藤還是睜著那對昏濁的失去光澤的雙眼,似乎在傾訴著人生的不幸。
真澄悄悄離開大廳,摸到廁所去。
廁所在浴池附近,里耐吊著一隻煤油提燈。她彎腰吐了起來;吐的時候,眼前又浮出了內藤幸一的眼睛。「你們殺了他吧!」內藤節子悽楚的叫聲在她腦里迴盪。節子把自己的身體給了齋藤,也許是一種保身的本能願望,到了關鍵時刻可能會幫自己一把吧。當時,她的丈夫已陷入必死的境地,死神包圍了鹿澤莊。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女人只好以身相許。
自己對涸沼不是也抱有同樣的想法嗎?只要涸沼願意,她隨時都可以把身子給他,不會猶豫的。不過,真澄雖說也是爲了保身,但對涸沼還不僅僅在此。
「這是女人的軟弱嗎?」她問著自己。
真澄離開廁所,剛出門就感到黑暗中站著一個男人。
「不要出聲,你要敢鬧,就殺了你!」是阿鐵。
「我不出聲。」
「我實在是太想要你了,真的,想抱著你,呵,你要理解。我不會對你亂來的,不過你要不從的話,就怨不得我了。」阿鐵把一件什麼很尖的東西頂到了真澄的胸前。
「……」
「我說的,你聽不聽?」
「我聽你的。」中江真澄明白要反抗還是可能的,就是自己嚷起來,他也不會動手殺人。阿鐵既有兇暴的一面,又有狡猾的一面,如果他殺了我,或是把我弄傷了,他自己將馬上丟失生命,這點他自己也清楚。
可是中江真澄不想拒絕他。她的腦子裡猛地掠過一種聽天由命的想法,死神就在眼前,拒絕了也毫無意義。
「小聲點,到這邊來,就是放被褥的房間。剛才他們把內藤那傢伙拖進去了;齋藤大哥也躺在裡邊,那裡誰都不會去的。」
阿鐵抓住了真澄的手。她默默地跟著他朝被服間走去。
一進被服間,真澄就被阿鐵掀倒地上。阿鐵先是摸著把兩具屍體移到墻角,然後再把真澄放平躺好。
真澄突然想起了離婚的丈夫。
真澄的丈夫中江慎二曾是銀行職員,是個文靜的男子,今年三十,比她大三歲,畢業於一流大學。他們結婚兩年,慎二隻是抽點菸,滴酒不沾。他以前在銀行做外勤工作,自己認為不適應外勤,但卻是必須經過的程式。上司曾對他保證,將提拔他到很高的地位。
他們住在杉並區父母替他們買下的公寓里。
八月上旬的一天,慎二從銀行一回來就鉆進了浴池。真澄小心翼翼地朝浴池看了看,只見慎二洗著一件滿是肥皂泡的東西。她想可能又在洗褲頭吧?剛結婚時他也是自己洗。於是她走過去要幫他洗,他拒絕了,而且拒絕時的神情非常怪異。
真澄一下生氣了,懷疑他是不是做出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女人。她氣頭上一把抓過褲頭,只見上面沾滿了大量的血。
真澄緊追不捨。慎二眼看瞞不過去了,承認說是和正來月經的情婦搞沾上的
兩人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早晨,慎二上班以後,真澄拿起當天的早報瀏覽,一則新聞報道記載著:一名七歲的少女在高園寺被誘進犯人的汽車姦污了,發現后即被送進了醫院。
真澄輕鬆地哼著歌謠動手打掃房間,驀然間想到了丈夫。高園寺是慎二外勤管轄地段,莫非是他?——她不敢去想了,依然哼著歌排解心中的煩躁不安。可是,沒過一會兒,她的身體僵直了,覺得渾身沉重,大腦的思維似乎靜止、麻木了,最後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呆呆地不知看著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