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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造本能地感到了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竄動,就在他端槍瞄準的時候,涌出幾聲淒厲的怒號;他對著叫聲開了槍。正在這時,島崎手裡的電筒光在走廊裡晃動一下。安造發現一頭狼已躍到齊眉之高的位置。他知道狼是想跳起來咬自己的喉部,開槍已來不及了,橫起槍托奮力掃去。
槍托打到了軟呼呼的物體上。安造來不及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左手裡挽著二支彈夾,沒有間歇時間裝子彈,而要在這極短的瞬間把槍筒拆開,脫下空彈夾裝上新子彈,需要何等高超的技藝和敏捷熟練的動作啊!安造拋開死神的威脅,裝填著子彈,狼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住他的身體。
「混蛋!」安造使出全身力氣罵一聲,端起裝好子彈的獵槍對著黑暗中扣動了板機。他自己不知道能否對狼構成威脅。但是自己如果不開槍的話,狼群就會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蜂涌竄進大廳咬住大家,爲了阻止狼的竄入,只能開槍了。
安造麻利地連續放了三槍,子彈用光了。打完這三發子彈后,安造抽出了別在腰裡的山刀。他要讓狼撲上來,被它咬住,才能用刀砍破它的身子,擊破它的腦袋。
涸沼涼介在另一邊雙手握槍瞄準。他發現鄰室的狼至少有十頭以上,都瞪著兇暴的眼睛守著墻壁的破洞。狼眼的亮點在暗中晃動。涸沼不顧一切地連打了三槍。他不知道有沒有命中,手裡的電筒掉到了地上,也沒有時間去撿。
掉在地上的電筒,與鄰室形成直角的方向發著光,微弱的亮光漂進了鄰室。
看來只能這樣了,涸沼想到自己暫時還不能死;自己一死,鹿澤莊的男女將同時面臨死亡。他握著從齋藤手上繳來的槍,知道狼會抽空撲上來。他知道在黑暗中與狼搏鬥難以取勝,心裡盤算著如果被咬住就射死它幾頭,首先是要打死咬住自己的那頭。
——狼消失了,涸沼緩緩地轉動著身體。他用腳調動了電筒光的方向。狂風的怒吼充斥著鹿澤莊,狼的嚎叫停止了。涸沼撿起地上的電筒向鄰室照去,那裡已不見狼的蹤影,豆大的雨珠橫著從那裡飄來。
涸沼走出了房間,回到大廳。大廳里現在只有武田安造和大伴毅,然後是中原順,其他人都逃到房間去了。
「男的,都給我出來!」涸沼大聲叫著。
武田安造讓男人一起動手,用鐵釘把桌子死死地連線在一起,堵死了大廳與走廊之間的通道。這麼一來,風颳不進來了。
有人點上了油燈。燈光象無依無靠的孤兒四處漂盪,幾位女性也來到大廳。
鹿澤莊還剩下一半。在大廳西側的三間房,其中兩間都倒塌了,靠走廊的窗戶全破碎了,只剩下個屋架子,用不了多久說不定就全塌下來。房頂和張開的傘是一個道理,頂著風時,它很強硬,但風若從裡邊吹上去時,它馬上就會被掀翻。狂風像一條條巨龍,從走廊的窗戶,以及破損的墻壁里舞出舞進。大廳的西側可以說已經成了荒野。
就在那片荒野,不,在整個鹿澤莊四周,都有狼在伺機以待。
在座的人心裡都明白。
「最後的時刻來臨了……」島崎的臉色陰鬱,聲音沉痛。
「我們沒有通訊手段,就算與外界聯繫上了,在這種惡劣的氣候中,救援隊也到不了失去道路的鹿澤莊。本來我應該給諸位鼓鼓勁,可那麼做沒有意義。各位都明白我們目前的處境。鹿澤莊倒塌了一半,房屋的倒塌將會加速的到來,已經堅持不到天亮,幸好剛才在武田安造老人和涸沼君殊死的搏鬥下,狼群暫時潰退下去了。但是,狼群將會逐漸適應槍聲。另外,狼的狂犬病與人不同,它們會急速滅亡,死亡前的瘋狂的頂點來得十分迅猛。不用多久,它們將對人,對槍聲失去恐懼。我們一共只剩了七發子彈。還有更加惡劣的情況,當狼群衝上來的時候,油燈也會不起作用。在黑暗中,槍只能對狼起到威脅的作用,因此,——我只能提請在座的各位,應作好死的思想準備。」就像是證實島崎的講話似的,整個鹿澤莊開始顫動。
第六章 死戰
1
誰都忘記了內藤幸一。
在鹿澤莊發生著一系列天翻地覆般的變化時,內藤掙斷繩索站在大廳的角落裡。他嘴裡的唾液垂著一條粘乎乎的線,眼光混濁,鬆弛的嘴唇張開著。從他的精神看得出來,完全喪失了理性。內藤用眼睛掃視了一遍大廳,把目光停住他不遠處坐著的君枝太太。
涸沼涼介抬起了身子。
但是內藤搶在頭裡,撲到島崎君枝身上。慘叫聲劃破了大廳。內藤把君枝掀倒在地上,扒開她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他咬下去的地方立時涌出了殷紅的鮮血。
「你這大混蛋……」阿鐵吼著撲了上去,抓住內藤的衣領子把他拉起來,在他那血淋淋的臉上狠狠揍了一拳,內藤騰地一聲倒在地上。
君枝的左肩部被血染紅了一大片。島崎安雄拖起神志昏迷的妻子,不由老淚縱橫。他請幾個女大學生幫忙來到浴池,脫下妻子的上衣用清水擦洗著傷口。在這裡只有這唯一的搶救方法。也許根本不起作用。內藤已是瀕於死亡的狂犬病人,用不了兩天就會全面發作,呼吸困難,痙攣,害怕見水,他的生命可以說已經完了。
狂犬病以中樞神經附近被咬發病率最高,發病也快。雖說以前沒有發現由病人咬傷以後發病的先例,但可以推測,像內藤幸一這種臨近死亡期的病人,再加上咬在靠近神經中樞的肩部,無疑是在所難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