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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憲必有政黨,政黨必有政爭,果由軌道,則政爭愈烈,真義愈明,亦復何害。顧大權所集,既在督軍,政黨爭權,遂思憑藉。二年之役,則政黨挾督軍為後盾,六年之役,則政黨倚督軍為中心。自是厥後,南與南爭,北與北爭,一省之內,分數區焉,一人之下,分數系焉。
政客借實力以自雄,軍人假名流以為重,縱橫捭闔,各戴一尊,使全國人民,涂肝醯腦于三端之下,惡若蛇蝎,畏若虎狼,而反鍵飛箝,方鳴得計,卒至樹倒猻散,城崩狐遷,軍人身徇,政客他適,受其害者,又別有人。斬艾無遺,終於自殺,怒潮推演,可為寒心,五也。其餘諸禍害,尚有不勝枚舉者。元洪當首義之時,原定軍民分治,即行廢督,方其孑身入都,豈不知身入危地,顧欲求國家統一,不得不首解兵柄,為群帥倡。
禍患之來,聽之天命,輕車驟出,江河晏然。督軍之無關治安,前事具在。項城不德,帝制自私,利用勸進,授人以柄,荏苒至今,竟成蹠盭。今日國家危亡,已迫眉睫,非即行廢督,無以圖存。
若猶觀望徘徊,國民以生死所關,亦必起而自謀。恐督軍身受之禍,將不忍言。為大局求解決,為個人策安全,莫甚于此。或謂:「茲事體大,旦夕難行,必須于一省軍事,妥籌收束,徐議更張。」不知陸軍一部,責有專司,各地獨立,師旅皆自有長官統率,與督軍存廢,景向無關。督軍果自行解職,但須收束本署,旬日已足,此外獨立師旅,暫駐原地,直接中央,他日軍制問題,悉聽軍部統籌,全局妥為編製,此不足慮者一。或謂:「師旅直屬,恐餉項無出,激成變端。」不知其軍餉皆取國賦,非損私財,督軍雖廢,國賦自在,且漫無考核之軍事費,先行消滅,比較今日欠餉,或不至若是之巨,此不足慮者二。
或謂:「倉卒廢督,恐部屬疑懼,危機立生。」不知督軍易人,黨系不得,恐遭遣散,心懷反側,誠或有之。若督軍既廢,咸轄中央,陸軍部為全國最高機關,昭然大公,何分畛域?萬一他日裁兵,偶然退伍,軍部亦易於安置,何懼投閒?督軍果剴切勸導,當可渙然冰釋,此不足慮者三。或謂:「督軍皆望重功高,國人托命,一旦廢除,殊乖崇報。」不知所廢者制,並非廢人,督軍多首創民國,與同休戚,投艱遺大,重任正多。望崇者,國人必有特別之報酬,功偉者,國人亦有相當之付託。果肯自行解職,國人更感激不暇,寧忍聽其優遊?否則民意所趨,發生誤會,恐有不能相諒者。人情莫不去危而就安,避禍而求福,督軍之明,抑豈見不及此?此不足慮者四。
或謂:「戰事方劇,兵禍未平,猝言廢督,必至統率無人,益形危險。」不知全軍司令,並非盡倚重督軍。且年來戰爭,皆此省與彼省,此系與彼系耳。即或號召名義,彼善於此,國人皆漠然視之,所謂春秋無義戰也。
若既求統一,中央當一視同仁,不分畛域,從前誤解,悉可消融;萬一怙惡不悛,征伐之權,出自政府,亦覺師直為壯,此不足慮者五。或謂:「中央此時已無政府,稽留時日,牽動外交。」不知閣員攝行,已可負責;且法統中絶,已及五年,國人淡然若亡,久儕元洪于編戶,此元洪法律不負咎也。元洪所述,論既至公,事猶易舉,久延不決,責有所歸,此元洪事實之不負責也。
況華府會議,外人以友誼勸告,久有成言,各公使旁觀既熟,高義久敦,當必恤此阽危,力為贊助,此不足慮者六。或謂:「總統不負責任,廢督與否,應俟內閣主持。」不知出處之道,不可不慎,量而後入,古有明箴。以今日積弱之政府,號令不出國門,使非督軍自行覺悟,則廢督之事,萬非內閣所能奏功,彼時內閣可引咎辭職,總統何以自處?若督軍自行覺悟,放刀成佛,指顧間耳,嗣後中央行政,亦易措施。
此為內閣計,應先決者一。或謂:「東海去位,京畿空虛,一再遲延,恐生他變。」不知國無元首,匪自今始,總統一職,名存實亡,空籍縱久,何關輕重?京畿責任,自有長官,必可以維持秩序,果有其變,元洪無一兵一卒,又何能為?若督軍不廢,他日京畿戰禍,能保其不續見乎?此為地方計,應先決者二。或謂:「督軍愛戴,反欲廢之,以怨報德,非所宜出。」不知督軍請複位者,為有利國家也,元洪請廢督軍,亦為有利國家也,目的既同,肺腑互諒。元洪與各督軍,分同袍澤,情逾骨肉,十年患難,存者幾人?他日共治天下,胥各督軍自賴,既倚重之,必保全之。此為督軍計,應先決者三。督軍諸公,如果力求統一,即請俯聽蒭言,立釋兵柄,上至巡閲,下至護軍,皆刻日解職,侍元洪于都門之下,共籌國是,微特變形易貌之總司令,不能存留,即欲畫分軍區,擴充疆域,變形易貌之巡閲使,尤當杜絶。
國會及地方團體,如必欲敦促元洪,亦請先以誠懇之心,為民請命,勸告各督,先令實行。果能各省一致,迅行結束,通告國人,元洪當不避艱險,不計期間,從督軍之後,慨然入都。且願請國會諸公繩以從前解散之罪,以為異日違法者戒。奴隷牛馬,萬刦不復,元洪雖求為平民,且不可得,總統雲乎哉?方將老死於津海之濱,不忍與世人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