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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魏晉以來,中國聲韻學由於受印度梵音學的影響,有了新的發展。齊永明年間,周顒發現漢字的平、上、去、入四種聲調,始著《四聲切韻》(今佚),同時的著名詩人沈約(
441-
513)等人,又根據四聲和雙聲疊韻來研究詩句中聲、韻、調的配合,指出平頭、上尾、蜂腰、鶴膝、大韻、小韻、旁紐、正紐等八種聲病必須避免。力求作到「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這樣自覺地運用聲律來寫詩,的確是詩歌史上的空前創舉。在這以前,陸機雖然也談過「暨音聲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但只是初步地意識到詩歌音韻的必須調協,並未提出具體的調協音韻的辦法。沈約自稱「自靈均以來,雖文體稍精,而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韻天成,皆暗與理合,匪由思至」,雖多少有點誇張,但基本是符合事實的。沈約等所發現的詩歌音律,和晉宋以來詩歌中對偶的形式互相結合,就形成了「永明體」的新體詩。這種新體詩是我國格律詩產生的開端。它的出現,反映了詩歌從比較自由發展到講究格律的必然趨勢。聲律說的產生,是我國文學發展中的重要事件,它除對詩歌的形式有直接影響外,對於辭賦、駢文,以及後來的詞、曲等文學形式,都有很大的影響。
唐封演《見聞記》說自沈約倡導詩歌聲病說以後,「王融、劉繪、范雲之徒,慕而扇之。由是遠近文學,轉相祖述,而聲韻之道大行」。可惜沈約等永明作家的詩歌,雖然在運用聲律、詞藻上有新的成就,但思想內容多半平庸乏味,甚至還有不少空洞無物的形式主義作品。只有謝朓,是這個時代比較優秀的詩人。
謝朓(
464-
499),字玄暉,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附近)人。出身貴族。最初作南齊諸王幕下的參軍、功曹、文學等官職,曾得隨王蕭子隆、竟陵王蕭子良的賞識,後來為明帝掌中書詔誥。公元四九五年出任宣城太守,後回朝任吏部郎,因事牽連,下獄而死。
謝朓的出身經歷,和謝靈運有些類似,他的詩受謝靈運影響較大,現存的優秀的詩篇大部分是山水詩。有的作品頗有摹仿謝靈運的痕跡。但總的說來,詩風清新流麗,較少繁蕪詞句和玄言成分,和謝靈運的富艷精工、典麗厚重頗有不同。例如他的名作《晚登三山還望京邑》:
灞涘望長安,河陽視京縣。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去矣方滯淫,懷哉罷歡宴。佳期悵何許,淚下如流霰。有情知望鄉,誰能鬒不變‧
詩中刻畫春江日暮景色,詞語頗為精警工麗。「餘霞散成綺」兩句,由於李白的讚美,向來為人們所傳誦。
謝朓現存的詩歌,有將近四分之一的作品是在作宣城太守的兩年中寫成的。他的名作《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橋》就寫於赴任途中:
江路西南永,歸流東北騖。天際識歸舟,雲中辨江樹。旅思倦搖搖,孤游昔已屢。既歡懷祿情,復協滄洲趣。囂塵自茲隔,賞心于此遇。雖無玄豹姿,終隱南山霧。
這首詩中「天際識歸舟」兩句,寫天邊疏淡的歸帆遠樹,表現了詩人平靜和諧的心境。「既歡懷祿情,復協滄洲趣」等句,在表現喜得外任的心情中,又流露了士族文人流連光景的生活情趣和迴避現實的政治態度。
宣城是當時江南大郡,經濟發達,又有敬亭、雙溪等名勝。因此,他在宣城所寫的山水詩,膾炙人口的佳句也特別多。例如:「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蒼然」(《宣城郡內登望》);「蒼翠望寒山,崢嶸瞰平陸」(《冬日晚郡事隙》);「窗中列遠岫,庭際俯喬林。日出眾鳥散,山暝孤猿吟」(《郡內高齋閒望答呂法曹》);「餘雪映青山,寒霧開白日。曖曖江村見,離離海樹出」(《高齋視事》)。這些詩句,很像一幅幅蕭疏淡遠的水墨畫,平淡而又富有思致。不僅和謝靈運的富艷精工的詩迥然不同,就是和他自己以前在建業、荊州寫的詩篇相比,也頗有變化,藻繪流麗的色彩沖淡了,清新自然的成分增加了。這裡可以看出陶詩對他的一定影響。
謝朓的山水詩,也和謝靈運一樣,存在「有句無篇」的缺點。上面所舉的他在宣城所寫的佳句,多半就是從玉石雜陳的篇章中挑揀出來的。此外,他的《觀朝雨》、《答王世子》等篇,還明顯地存在着鐘嶸所說的「善自發端,而末篇多躓」,「意鋭而才弱」的缺點。
王闓運《八代詩選》選錄謝朓集中的新體詩共二十八首,說明他集中屬於永明體的篇章並不多。其中名篇如《入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