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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信任她的一切,
而且,他進食也穿著睡衣。
他們的日子平靜地流着。
有時候,和和氣氣的鄰居
在傍晚,全家都過來做客,
隨意地談心,毫不拘泥;
或者傷感,或者品評是非,
說說笑笑,沒一定的話題;
一會兒,讓奧麗嘉預備茶水,
時間就這樣輕輕地逝去,
剛吃過晚餐,又快要睡眠,
於是客人起了身,「再見,再見!」三十五他們平淡的生活的細節
還保留着優美的古風:
每到大齋期前的狂歡節
必定要吃俄國的油餅。
每年有兩次他們要吃素,
不但愛聽少女的占命歌謡,
也喜歡鞦韆和土風圓舞。
在降靈節日,謝主的祈禱
聽得人們個個打瞌睡,
他們卻記着自己的義務,
在草束上灑下兩三滴淚。
象需要空氣,他們需要酸乳。
在酒席間,按照客人的官級
他們讓僕人把萊盤傳遞。三十六就這樣,兩夫妻老了下來。
日月荏苒,丈夫先臨到大限,
墓門無情地為他打開,
他終於戴上冥冠,離開人間。
他是在飯前一小時去世——
這個善良的、淳樸的莊主。
他的死是個不小的損失,
鄰居和孩子都同聲慟哭,
忠實的妻子加倍沉痛。
在他長眠的地方,一塊碑上
刻着銘文,向世人宣稱:
狄米特裡‧拉林,官銜准將,
曾以有罪的一生侍奉上帝,
在這塊碑下,永恆地安息。三十七年輕的連斯墓從國外回歸,
到了家園,也曾去弔祭
這老人的骨灰,看著墓碑,
他不由得深深地嘆息,
久久黯然於人世的滄桑。
「唉,可憐的約瑞克!」他感嘆,
“在我小的時侯,他常常
把我抱在懷裡,讓我玩
他胸前的奧恰科夫勛章!
他真心盼望奧麗嘉和我
有一天結婚,他這樣講:
我可能等到那快樂的一刻‧……”
想罷,連斯基異常難過,
隨即動筆寫了一首輓歌。三十八同時,他想到父母的骨灰,
更不由得熱淚盈眶;
他也為他們發出一篇感喟……
唉,在這生命的田壠上,
根據上天的隱秘的意圖,
世人出現,滋長和繁榮,
然後倒下了,象收割的穀物,
舊的去了,新的又在出生……
就這樣,輕浮的族類一代代
在世上活一陣,笑閙、澎湃,
然後就擠進祖先的墓門。
呵,我們的末日,有一天
也會來到,我們的子孫
把我們遲早也擠出人間!三十九盡情享受吧,我的朋友,
趁生命的美酒尚在唇邊!
它是一個泡影,飄浮不久,
我對它從沒有什麼留戀,
美麗的幻景已和我無緣,
雖然,有時侯,希望的火
也還使我的心受到熬煎。
我承認:我活着,我寫作,
並非為了博得世人讚譽,
然而,我也不願意虛度一生
然後就了無痕跡。我或許
能將自己的悲慘的遭逢
宣告世間,哪怕只是幾句,
象老友,把我講給後人聽。四十它或許能感動誰的心靈;
那麼,由我苦吟的這詩章
就算得到命運的寵幸,
不會沉入忘川,被人遺忘。
也許,(自我陶醉的夢想!)
連後世的販夫走卒之流
看見我的被傳播的遺像,
都會指出:「那是詩人某某!」
呵,讓我衷心地感謝你,
你繆斯腳下的膜拜者,
你以你的常青的記憶
保留了我一隨意塗寫的詩作;
我將感謝你以善意的手
把前人的花冠加以整修。
第三章
她是少女,她墮入情網了。
—瑪爾菲拉特一「到哪去‧你們詩人好難說!」
「我該走了,奧涅金,再見。」
“我並不是想留你;不過
你到哪兒消磨這夜晚‧”
「我嗎‧在拉林家……」“真奇怪。
原諒我,你難道毫不厭膩
每一晚都在那兒獃‧”
「一點也不。」“我真不明白,
我能猜想那是什麼滋味:
當然啦,一個俄國式的家庭,
淳樸、融洽,(我說的可對‧)
他們對客人非常熱情,
還有蜜餞和無聊的談話,
絮叨着天氣、牛棚和亞麻……”二「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可是,朋友,那夠多麼膩人。」
“我卻討厭你那時髦的社會,
熟稔的家庭對我更可親,
我可以隨便……”“得,得,你聽,
又是一段田園詩,我的天!
可是,你真的就走‧太殺風景。
哦,朋發,等等,我幾時能看見,
你的那個菲麗達,你的靈感,
你的思想、眼淚、一切的主題,
你的天才和詩歌的源泉,
我可能見見‧”「你開玩笑。」「真的。」
「好吧,」那什麼時候?”“現在就行。
他們對你一定表示歡迎。三我們走吧。”——
兩個朋友登車
飛快地奔去,進了大門。
生人以古樸的盛情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