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頁
除了這個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以外,蘇菲對所有一切的權利也是極端重視的。她暗中窺察愛彌兒是不是真誠地尊重她的權利,是不是熱心熱腸地照她的心意去做,是不是善於猜測她的心,是不是準確無誤地按她規定的時間到她那裡去,她既不希望他去得太晚,也不希望他去得太早,她希望他準時到達她那裡。去得太早,這表明愛彌兒是為他自己而不是為她;去得太晚,這表明他對她滿不在乎。對蘇菲滿不在乎!只要對她有一次滿不在乎,就不用想再來第二次。即使她的懷疑沒有根據,那也會把整個的希望一筆勾銷的;不過,蘇菲是很公正的,她一發現她做錯了,她就會想辦法彌補她的過失的。
有一天黃昏,他們在等我們到他們那裡去,愛彌兒是已經接到了命令的。他們到路上來迎接我們,可是我們沒有去。出了什麼事情嗎?遇到了什麼意外嗎?怎麼沒有人給他們送個信去!他們等我們一直等到天黑。可憐的蘇菲以為我們死了,她感到傷心,感到難過,她哭了整整的一個夜晚。當天晚上他們派了一個人來探問我們,並且叫他第二天早晨把我們的消息帶回去。我們也派了一個人同那個人一起去,替我們說明我們的歉意,並且告訴他們說我們的身體都很平安。過了一會兒,我們也親自到他們那裡去了。這時候,他們的心才放下來,蘇菲擦乾眼淚,或者,如果說她還在哭的話,那是因為她很不高興才哭的。我們還活着,固然是使她放下了心,但是,她高傲的心並沒有因此而消失不愉快的感覺,因為愛彌兒雖然活着,可是叫她白白地等了一個夜晚。
當我們到達的時候,她就想回到她的房間去。她的父母叫她不要走,於是她只好留下來;但是,她立刻打定主意,假裝一付鎮靜和滿意的神情來經過大家的眼睛。她的父親來迎接我們,並且向我們說:「你們使我們等得好苦啊,在這個屋子裡,有一、兩個人是不會輕易就原諒你們的。」「誰呀,爸爸?」蘇菲說道,儘量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笑臉。「只要沒有說你,關你什麼事?」她的爸爸回答道。蘇菲沒有爭辯,埋着頭繼續幹她的活兒。她的母親很冷淡但有禮貌地接待我們。愛彌兒覺得很難為情,不敢走近蘇菲。她先向他說話,問他身體好不好,並且請他坐;她表面的樣子假裝得那樣好,以致這個還聽不懂憤怒的語言的年輕人簡直被她這種表面上冷冷靜靜的樣子經過了,而且幾几乎要怪自己做得不對了。
為了使他不繼續蒙在鼓裡,我走過去抓着蘇菲的手,象往常那樣拿到嘴唇邊去親吻,她突然一下把手縮回去,並且用一種極其特別的聲音叫了一聲「先生」,於是,這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態度才立刻使愛彌兒明白了她真正的心情。
至于蘇菲本人,由於她發現她真實的心情已經暴露,便索性不再是那樣剋制自己的情感了。她表面上的冷靜的態度也變成一種帶譏諷的樣子了。無論你向她說什麼,她都只慢吞吞地、用疑惑不定的口氣說一、兩個簡單的字眼來回答你,好象是生怕你看不出她在生氣似的。愛彌兒嚇得半死,懷着很痛苦的心情看著她,竭力想使蘇菲把眼睛轉過去望他,以便看出她內心的真正情感。蘇菲對他這種冒失的做法更感到生氣,就看了他一眼,這一看就打掉了愛彌兒想她再看第二眼的念頭了。幸虧愛彌兒因為嚇得發抖,所以才沒有大着膽子正眼看她和向她說話;因為,即使他沒有做什麼錯事,但要是他看見她生氣的時候也滿不在乎,談笑自若的話,她也許永遠不會原諒他的。
我認為,現在是我應該出來講話,應該做一番解釋的時候了,因此,我又走到蘇菲的身邊。我拉著她的手,這一次她沒有把手縮回去,因為她快要暈倒了。我用很溫柔的語氣向她說道:「親愛的蘇菲,我們的心裡是很難過的;不過,你是一個非常明白事理的人,你在沒有聽到我們講一講這次事情的經過以前,不要就斷定我們是做錯了;現在,請你聽我說一說昨天的經過。」她沒有吭聲,跟着,我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