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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利哥:好,你要我怎麼幹?是說得通做得到的事嗎?
伊阿古:老兄,威尼斯已經派了專使來,叫凱西奧代替奧瑟羅的職位。
羅德利哥:真的嗎?那麼奧瑟羅和苔絲狄蒙娜都要回到威尼斯去了。
伊阿古:啊,不,他要到毛裡塔尼亞去,把那美麗的苔絲狄蒙娜一起帶走,除非這兒出了什麼事,使他耽擱下來。最好的辦法是把凱西奧除掉。
羅德利哥:你說把他除掉是什麼意思?
伊阿古:砸碎他的腦袋,讓他不能擔任奧瑟羅的職位。
羅德利哥:那就是你要我去幹的事嗎?
伊阿古:嗯,要是你敢做一件對你自己有利益的事。他今晚在一個妓女家裡吃飯,我也要到那兒去見他。現在他還沒有知道他自己的命運。我可以設法讓他在十二點鐘到一點鐘之間從那兒出來,你只要留心在門口守候,就可以照你的意思把他處置;我就在附近接應你,他在我們兩人之間一定逃不了。來,不要發獃,跟我去;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他的死是必要的,你聽了就會知道這是你的一件無可推辭的行動。現在正是晚餐的時候,夜過去得很快,準備起來吧。
羅德利哥:我還要聽一聽你要教我這樣做的理由。
伊阿古:我一定可以向你解釋明白。(同下。)
第三場城堡中另一室
奧瑟羅、羅多維利、苔絲狄蒙娜、愛米利婭及侍從等上。
羅多維科:將軍請留步吧。
奧瑟羅:啊,沒有關係;散散步對我也是很有好處的。
羅多維科:夫人,晚安;謝謝您的盛情。
苔絲狄蒙娜:大駕光臨,我們是十分歡迎的。
奧瑟羅:請吧,大人。啊!苔絲狄蒙娜——
苔絲狄蒙娜:我的主?
奧瑟羅:你快進去睡吧;我馬上就回來的。把你的侍女們打發開了,不要忘記。
苔絲狄蒙娜:是,我的主。(奧瑟羅、羅多維科及侍從等下。)
愛米利婭:怎麼?他現在的臉色溫和得多啦。
苔絲狄蒙娜:他說他就會回來的;他叫我去睡,還叫我把你遣開。
愛米利婭:把我遣開!
苔絲狄蒙娜:這是他的吩咐;所以,好愛米利婭,把我的睡衣給我,你去吧,我們現在不能再惹他生氣了。
愛米利婭:我希望您當初並不和他相識!
苔絲狄蒙娜:我卻不希望這樣;我是那麼喜歡他,即使他的固執、他的呵斥、他的怒容——請你替我取下衣上的扣針——在我看來也是可愛的。
愛米利婭:我已經照您的吩咐,把那些被縟鋪好了。
苔絲狄蒙娜:很好。天哪!我們的思想是多麼傻!要是我比你先死,請你就把那些被縟做我的殮衾。
愛米利婭:得啦得啦,您在說獃話。
苔絲狄蒙娜:我的母親有一個侍女名叫巴巴拉,她跟人家有了戀愛;她的情人發了瘋,把她丟了。她有一支《楊柳歌》,那是一支古老的曲調,可是正好說中了她的命運;她到死的時候,嘴裡還在唱著它。那支歌今天晚上老是縈迴在我的腦際;我的煩亂的心緒,使我禁不住側下我的頭,學著可憐的巴巴拉的樣子把它歌唱。請你趕快點兒。
愛米利婭:我要不要就去把您的睡衣拿來?
苔絲狄蒙娜:不,先替我取下這兒的扣針。這個羅多維科是一個俊美的男子。
愛米利婭:一個很漂亮的人。
苔絲狄蒙娜:他的談吐很高雅。
愛米利婭:我知道威尼斯有一個女郎,願意赤了腳步行到巴勒斯坦,為了希望碰一碰他的下唇。
苔絲狄蒙娜:(唱)
可憐的她坐在楓樹下啜泣,
歌唱那青青楊柳;
她手撫著胸膛,她低頭靠膝,
唱楊柳,楊柳,楊柳。
清澈的流水吐出她的呻吟,
唱楊柳,楊柳,楊柳。
她的熱淚溶化了頑石的心——
把這些放在一旁。——(唱)
唱楊柳,楊柳,楊柳。
快一點,他就要來了。——(唱)
青青的柳枝編成一個翠環;
不要怪他,我甘心受他笑罵——
不,下面一句不是這樣的。聽!誰在打門?
愛米利婭:是風哩。
苔絲狄蒙娜:(唱)
我叫情哥負心郎,他又怎講?
唱楊柳,楊柳,楊柳。
我見異思遷,由你另換情郎。
你去吧;晚安。我的眼睛在跳,那是哭泣的預兆嗎?
愛米利婭:沒有這樣的事。
苔絲狄蒙娜:我聽見人家這樣說。啊,這些男人!這些男人!憑你的良心說,愛米利婭,你想世上有沒有背著丈夫幹這種壞事的女人?
愛米利婭:怎麼沒有?
苔絲狄蒙娜:你願意為了整個世界的財富而幹這種事嗎?
愛米利婭:難道您不願意嗎?
苔絲狄蒙娜:不,我對著明月起誓!
愛米利婭:不,對著光天化日,我也不幹這種事;要幹也得暗地裡幹。
苔絲狄蒙娜:難道你願意為了整個的世界而幹這種事嗎?
愛米利婭:世界是一個大東西;用一件小小的壞事換得這樣大的代價是值得的。
苔絲狄蒙娜:真的,我想你不會。
愛米利婭:真的,我想我應該幹的;等幹好之後,再想法補救。當然,為了一枚對合的戒指、幾丈細麻布或是幾件衣服、幾件裙子、一兩頂帽子,以及諸如此類的小玩意兒而叫我幹這種事,我當然不願意;可是為了整個的世界,誰不願意出賣自己的貞操,讓她的丈夫做一個皇帝呢?我就是因此而下煉獄,也是甘心的。
苔絲狄蒙娜:我要是為了整個的世界,會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一定不得好死。
愛米利婭:世間的是非本來沒有定准;您因為幹了一件錯事而得到整個的世界,在您自己的世界裡,您還不能把是非顛倒過來嗎?
苔絲狄蒙娜:我想世上不會有那樣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