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報仇,用卡車把仇人軋死,討還血債!」
雙親被害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深深地刻在三郎的腦海裡。
「那些野獸,連姐蛆也……」
「別說了,四郎!」
直子姐姐會回來嗎?兩兄弟等了五十天,姐姐依然沒有訊息。一定是被匪徒殺害了!
三郎決定離開農場。尚未成熟的三郎意識到,如果不放棄這裡的一切,終將不會活著出去的。
走了整整一天,到達朗多尼亞。
出了農場,兄弟倆步行到中午才搭上一輛順道車。車上是一對老年夫婦,巴西人,和藹可親。老人問及搭車的原因時,三郎如實講了農場的慘案。
老夫婦早已聽說過農場事件,現在面對這無依無靠的小鳥,從內心裡想盡力幫助他們,不僅讓他倆搭車,還請他倆吃飯。
向老夫婦告別后,兩兄弟走上國道,邊走邊尋找南下的汽車。晚上七點過後,他們在加油站搭上一輛剛加完油的卡車。車上只有司機和他的助手,都挺年輕,還都是混血種。
卡車開往卡臘爾聖西蒙,此去有兩千三百公里之遙。再從那裡去聖保羅,就只有幾百公里了。兄弟倆慶幸運氣不錯。
汽車開出朗多尼亞聯邦地區之前,三郎四郎都睡著了,他倆不知道已經進入馬託格羅索州。白天太疲勞了,上車后就美美地睡了一大覺。什麼聲音把他們吵醒,睜眼一看,已是早晨。原來司機和助手在爭吵。司機停了車,兩人在狹窄的駕駛室裡扭打起來。兄弟倆被壓在地板上,而且不明不白被趕下了車。剛一下車,汽車就猛然起動並加速,一溜煙消失在揚起的紅塵中。在汽車遠去的上空飄著一條長長的紅帶。
「阿哥,揹包!」
四郞一聲悲號,三郎咬緊嘴唇。揹包中裝有去聖保羅后的臨時生活費,路上的口糧和幾件衣服,也是兄弟倆的全部財產。三郎這才意識到,司機和助手打架是有意製造的假象。他倆呆呆地站在路心,遙望著那土路延伸的遠方。
「全偷去了,四郎。」
三郎眼裡飽含痛惜的淚水。這時紅塵已經消散,他順著凹凸不平的道路迷惘地望著遙遠的天際。
「我們怎麼辦,阿哥?」
四郞淚流滿面。
「別說了,還有完沒有?!」
失去的東西,再也無法找回來,就像滴入大海的雨水一樣。三郎想,還得往前走,不能老站在原地不動呀!想起來真後悔,不該搭便車,花點錢坐客車,就不會出事了。
這兒的人不管去哪兒,多半都要帶槍,以便保護自己的生命財產。兄弟倆沒槍,又想節省錢搭車,結果偷雞不著反倒蝕把米,這句俗話應驗了。
四郞慢吞吞跟在哥哥身後。
「這是哪兒呀,阿哥?」
「你以為我什麼都知道嗎?」
這裡不是國道,剛才那輛卡車爲了避開國道,故意拐進了未修整的紅土岔道。
離開朗多尼亞是昨晚十點鐘。現在,天剛剛亮,如果是早晨七點,就說明卡車跑了十二個小時。假如平均時速為一百公里的話,現在已南下一千二百公里了。三郎的腦子裡浮現出一幅地圖。如果真是一千二百公里的話,這兒應該是馬託格羅索州的庫亞巴一帶。
「反正我們繼續走吧。」
只能走向國道。但國道在哪兒呢?不知道。現在離國道有多遠?也不知道。就朝卡車駛去的方向走吧。
約莫走了兩個小時,連一輛車也未遇上,陽光開始烤灼大地。每行一步,紅塵就向上飛舞,把三郞四郞包圍起來,泥沙在口中格吱格吱作響。水分都被烤乾了,連口唾沫都吐不出來。
「阿哥,喉嚨……喉嚨——」
四郎的聲音嘶啞了。
「別說話,跟我走!」
三郎厲聲吼道。咽喉乾燥,是因為水分大量從面板蒸發掉了。一陣暈眩向三郎襲來,他莫名其妙地火冒三丈。正是這股無名火促使他移動腳步。如果被目前的困難嚇倒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
若想死,在這地方倒也簡單,只須倒在路旁就完了。幹線以外的道路,有時整天沒有一輛汽車經過,即使有車,車裡的人也把行人當作是荒野里的死屍,連看都不看一眼的。
三郎能理解四郎的哀怨,可他自己也不好受啊。他無發泄忿怒,便惡狠狠地申斥起弟弟來。
倆人默默地走啊,走啊,又走了約莫兩個小時,依舊未見一輛汽車。火紅的陽光灑滿大地,沒有任何遮擋。道路兩旁是毛之地,綿延起伏的荒原上空,禿鷹在盤旋,虎視眈耽地緊跟著一步步挪動的三郎四郎。
「也許我不行了……」三郎這樣想,覺得自己好像患了熱病,被蒸盡水分的身子象火燒一般滾燙,頭暈目眩。
「照此下去,還能走一個小時嗎?」他自己問自己,已完全喪失信心。
兩人不停地走,紅土繼續延伸,沒有盡頭。
「阿……哥……」
身後傳來四郎微弱的呼聲。三郎回頭一看,四郎蹲在地上。就在這一瞬間,三郎彷彿看見了一個紅鬼——那是全身沾滿了紅塵的四郎,臉孔發紅,蜷縮成一堆。
「你怎麼啦?」
三郎回到四郎身邊。
「我快死了,阿……哥……你一個人去聖保羅……」
四郎有氣無力地說,眸子已經失神,毫無生氣,身子象燒紅的炭一般。
「不會死的,四郞。」
三郎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周圍,連一棵遮陽的樹也沒有,只是在右面很遠的地方才隱隱約約有一帶綠色,或許是海幣蜃樓吧?
「是樹林,四郎,我們去那邊,說不定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