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先生,我常常沾沐您的慷慨的恩施,聽說您已經隱居避世,您的朋友們一個個冷落了蹤跡,他們那種忘恩的天性——啊,沒有良心的東西!上天把所有的刑罰降在他們身上也掩蔽不了他們的罪辜!嘿!他們居然會這樣對待您,他們整個的心身都在您的星辰一樣的仁惠之下得到化育!我簡直氣瘋了,想不出用怎樣巨大的字眼,才可以遮蓋這種薄情無義的彌天罪惡。
泰門:不要遮蓋它,讓人家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你們都是正人君子,還是把你們的本來面目公之大眾吧。
畫師:我們兩個人常常受到您的霖雨一樣的賞賜,感戴您的恩澤的深厚。
泰門:嗯,你們都是正人君子。
畫師:我們專誠來此,想要為您略盡微勞。
泰門:真是正人君子!啊,我應當怎樣報答你們呢?你們也會啃樹根喝冷水嗎?不見得吧。
畫師
詩人:為了替您服役的緣故,只要是我們能夠做的事,我們都願意做。
泰門:你們是正人君子。你們已經聽見我有金子;我相信你們一定已經聽見這樣的消息了。老實說出來吧,你們是正人君子。
畫師:人家是在這樣說,我的高貴的大爺;可是我的朋友跟我都不是因為這緣故才來的。
泰門:好一對正人君子!你畫了全雅典最好的一幀臉譜,描摹得這樣栩栩如生。
畫師: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大爺。
泰門:正是不過如此,先生。至於講到你那些向壁虛造的故事,那麼你的詩句裡那種美妙婉轉的辭藻,真可以說得上筆窮造化。可是雖然這麼說,我的兩位居心正直的朋友們,我必須說你們還有一個小小的缺點,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缺點,我也不希望你們費許多的力量把它改正過來。
畫師
詩人:請您明白告訴我們吧。
泰門:你們會見怪的。
畫師
詩人:我們一定會非常感激您的開示。
泰門:真的嗎?
畫師
詩人:不要疑惑,尊貴的大爺。
泰門:你們都相信著一個大大地欺騙了你們的壞人。
畫師
詩人:真的嗎,大爺?
泰門:是的,你們聽見他信口開河,看見他裝腔作勢,明明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偏偏跟他要好,給他吃喝,把他視為心腹。
畫師:我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大爺。
詩人:我也不知道。
泰門:聽著,我很喜歡你們;我願意給你們金子,只要你們替我把你們這兩個壞朋友除掉:隨你們吊死他們也好,刺死他們也好,把他們扔在茅坑裡淹死也好,或是用無論什麼方法作弄他們,然後再來見我,我一定會給你們許多金子。
畫師
詩人:請您說出他們的名字來,大爺;讓我們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泰門:你向那邊走,你向這邊走。你們一共只有兩個人,可是你們兩人分開以後,各人還有一個萬惡的奸徒和他在一起。要是你不願意有兩個惡人在你的身邊,那麼不要走近他。(向詩人)要是你只要和一個惡人住在一處,那麼不要和他來往。去,滾開!這兒有金子哩。你們是為著金子來的,你們這兩個奴才!你們替我做了工了,這是給你們的工錢;去!你有煉金的本領,去把這些泥塊煉成黃金吧。滾開,惡狗!(將二人打走,返入穴內。)
弗萊維斯及二元老上。
弗萊維斯:你們要去跟泰門說話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這樣耽好孤寂,除了只有外形還像一個人的他自己而外,他覺得什麼都是對他不懷好意的。
元老甲:帶我們到他的洞裡去;我們已經答應雅典人,負責向泰門說話。
元老乙:人們不是永遠始終如一的;時間和悲哀使他變成這樣一個人。要是命運加惠於他,恢復了他舊日的豪富,他也許仍舊會恢復原來的樣子。帶我們見他去,碰碰機會吧。
弗萊維斯:這就是他所住的山洞了。願平和安寧降臨在這兒!泰門大爺!泰門!出來,跟您的朋友們談談。雅典人派了兩位最年高有德的元老來問候您了。跟他們談談吧,尊貴的泰門。
泰門自穴中上。
泰門:撫慰眾生的太陽,燒起來吧!你們有什麼話?快說,說過了就給我上吊去。願你們說了一句真話就長起一個水皰!說了一句假話就會在舌根上爛一個窟窿!
元老甲:尊貴的泰門——
元老乙:雅典的元老們問候你,泰門。
泰門:我謝謝他們;要是我能夠替他們把瘟疫招來,我願意把它送給他們。
元老甲:啊!忘記那些我們自己所悔恨的事吧。元老們眾口一詞地誠意要求你回到雅典去;他們已經考慮到許多特殊的榮典,等你回去接受。
元老乙:他們承認過去對你太冷酷無情了;現在雅典的公眾已經感覺到他們為了不曾給泰門援手,已經失去了一座患難時可以倚畀的長城,所以他們才突破成例,叫我們前來表示歉忱,並且向你呈獻他們無限的愛敬和不可數計的財富,補贖他們以往的過失。
泰門:你們這一番話,真說得我受寵若驚,差一點要感激涕零了。借給我一顆愚人的心和一雙婦人的眼睛,我就會聽了這種溫慰的言語而哭泣起來,尊貴的元老們。
元老甲:那麼請你跟我們一同回去,在我們的雅典,也就是你的雅典,接受大將的尊位;你一定會得到人民的感謝,他們會給你絶對的權力,你的美好的聲名將和威權同在。我們不久就可以逐退那來勢洶洶的艾西巴第斯,他像一頭橫衝直撞的野豬似的,搗毀了祖國的和平。
元老乙:向雅典的城牆搖揮他的咄咄逼人的劍鋒。
元老甲:所以,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