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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 135 / 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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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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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穆公曰:「若待行弔而後出師,往返之間,又幾一載。夫用兵之道,疾雷不及掩耳,汝老憊何知?」乃陰約來人,「以二月上旬,師至北門,裡應外合,不得有誤!」

於是召孟明視為大將,西乞術、白乙丙副之。挑選精兵三千餘人,車三百乘。出東門之外。


  

孟明乃百里奚之子,白乙乃蹇叔之子。出師之日,蹇叔與百里奚,號哭而送之曰:「哀哉,痛哉!吾見爾之出,而不見爾之入也!」

穆公聞之大怒,使人讓二臣曰:「爾何為哭吾師,敢沮吾軍心耶?」蹇叔、百里奚並對曰:「臣安敢哭君之師,臣自哭吾子耳。」

白乙見父親哀哭,欲辭不行。蹇叔曰:「吾父子食秦重祿,汝死自分內事也。」乃密授以一簡,封識甚固,囑之曰:「汝可依吾簡中之言。」白乙領命而行,心下又惶惑,又淒楚。惟孟明自恃才勇,以為成功可必,恬不為意。

大軍既發,蹇叔謝病不朝,遂請致政。穆公強之,蹇叔遂稱病篤,求還銍村。百里奚造其家問病,謂蹇叔曰:「奚非不知見機之道,所以苟留于此者,尚冀吾子生還一面耳。吾兄何以教我?」

蹇叔曰:「秦兵此去必敗,賢弟可密告子桑,備舟楫于河下,萬一得脫,接應西還。切記,切記!」

百里奚曰:「賢兄之言,即當奉行。」

穆公聞蹇叔決意歸田,贈以黃金二十斤,綵緞百束,群臣俱送出郊關而返。百里奚握公孫枝之手,告以蹇叔之言,如此恁般。「吾兄不托他人,而托子桑,以將軍忠勇,能分國家之憂也。將軍不可泄漏,當密圖之。」

公孫枝曰:「敬如命。」自去準備船隻,不在話下。

卻說孟明見白乙領父密簡,疑有破鄭奇計在內,是夜安營已畢,特來索看。白乙丙啟而觀之,內有字二行曰:「此行鄭不足慮,可慮者晉也。崤山地險,爾宜謹慎,我當收爾骸骨于此。」孟明掩目急走,連聲曰:「咄,咄!晦氣,晦氣!」白乙意亦以為未必然。

三帥自冬十二月丙戌日出師,至明年春正月,從周北門而過。

孟明曰:「天子在是,雖不敢以戎事謁見,敢不敬乎?」傳令左右,皆免冑下車,前哨牙將褒蠻子驍勇無比,才過都門,即從平地超越登車,疾如飛鳥,車不停軌。

孟明嘆曰:「使人人皆褒蠻子,何事不成?」

眾將士嘩然曰:「吾等何以不如褒蠻子?」於是爭先攘臂呼于眾曰:「有不能超乘者,退之殿後。」凡行軍以殿為怯,軍敗則以殿為勇。此言殿後者,辱之也。

一軍凡三百乘,無不超騰而上者。登車之後,車行迅速,如疾風閃電一般,霎時不見。

時周襄王使王子虎同王孫滿往觀秦師。過訖,回覆襄王。王子虎嘆曰:「臣觀秦師驍健如此,誰能敵者?此去鄭必無幸矣!」

王孫滿時年甚小,含笑而不言。襄王問曰:「爾童子以為何如?」

滿對曰:「禮,過天子門,必卷甲束兵而趨。今止於免冑,是無禮也;又超乘而上,其輕甚矣。輕則寡謀,無禮則易亂。此行也,秦必有敗衄之辱,不能害人,只自害耳。」

卻說鄭國有一商人,名曰弦高,以販牛為業。自昔王子頽愛牛,鄭、衛各國商人,販牛至周,頗得重利。今日弦高尚襲其業。

此人雖則商賈之流,倒也有些忠君愛國之心,排患解紛之略,只為無人薦引,屈于市井之中。今日販了數百肥牛,往周買賣。行近黎陽津,遇一故人,名曰蹇他,乃新從秦國而來。弦高與蹇他相見,問:「秦國近有何事?」

他曰:「秦遣三帥襲鄭,以十二月丙戌日出兵,不久即至矣。」

弦高大驚曰:「吾父母之邦,忽有此難。不聞則已,若聞而不救,萬一宗社淪亡,我何面目回故鄉也?」遂心生一計,辭別了蹇他,一面使人星夜奔告鄭國,教他速作準備,一面打點犒軍之禮,選下肥牛二十頭隨身,余牛俱寄頓客舍。弦高自乘小車,一路迎秦師上去。

來至滑國,地名延津,恰好遇見秦兵前哨。弦高攔住前路,高叫:「鄭國有使臣在此,願求一見!」

前哨報入中軍。

孟明倒吃一驚,想道:「鄭國如何便知我兵到來?遣使臣遠遠來接。且看他來意如何。」遂與弦高車前相見。


  

弦高詐傳鄭君之命,謂孟明曰:「寡君聞三位將軍將行師出於敝邑,不腆之賦,敬使下臣高遠犒從者。敝邑攝乎大國之間,外侮迭至,為久勞遠戍。恐一旦不戒,或有不測,以得罪于上國。日夜儆備,不敢安寢,惟執事諒之!」

孟明曰:「鄭君既犒師,何無國書?」

弦高曰:「執事以冬十二月丙戌日出兵,寡君聞從者驅馳甚力,恐俟詞命之修,或失迎犒,遂口授下臣,匍匐請罪,非有他也。」

孟明附耳言曰:「寡君之遣視,為滑故也,豈敢及鄭。」

傳令:「住軍于延津!」

弦高稱謝而退。西乞白乙問孟明:「駐軍延津何意?」

孟明曰:「吾師千里遠涉,止以出鄭人之不意,可以得志。今鄭人已知吾出軍之日,其為備也久矣。攻之則城固而難克,圍之則兵少而無繼。今滑國無備,不若襲滑而破之,得其鹵獲,猶可還報吾君,師出不為無名也。」

是夜三更,三帥兵分作三路,併力襲破滑城。滑君奔翟。秦兵大肆擄掠,子女玉帛為之一空。史臣論此事,謂秦帥目中已無鄭矣,若非弦高矯命犒師,以杜三帥之謀,則滅國之禍,當在鄭而不在滑也。有詩贊云:

千里驅兵狠似狼,豈因小滑逞鋒鋩。

弦高不假軍前犒,鄭國安能免滅亡。

滑自被殘破,其君不能復國。秦兵去後,其他遂為衛國所並,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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