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目光轉向巖石下面的獵槍那剎那之間,小鹿一下子跳開了,它身上那美麗的皮毛猶如一道彩虹在山岡的眼前飛快地掠過,眨眼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岡眼睜睜地看著它從自己面前逃走,連大氣也沒有敢出,過了好一會兒,等到這頭小鹿的影子再也看不見了之時,他才緩緩地舒了一大口氣。
——啊,是逃妻哪裡去了?!
在剛才那頭小鹿消失的方向上,山岡看見一個深深的窟穴,露出一黑呼呼的洞口來。
山岡圭介從巖石上滑了下來,他伸手抓住了獵槍。
直到這時,他的兩腿還在不停地顫抖。這頭小鹿雖然已經逃跑了,但畢竟是一頭巨大的獵物。除了在動物園之外,山岡還是第一次在野外碰上這種動物。
他總感覺到,這頭鹿並沒有逃得很遠,它有可能就隱蔽在附近什麼地方。
正是這種想法,使他激動得兩腿不停地顫慄。他退出獵槍里打烏鴉用的子彈,換上了鹿彈,放輕腳步,朝著小鹿逃跑的方向緊緊追蹤而去。
山岡的腦子裡,又開始了幻想和描繪。
他似乎看見了正在端槍瞄準那頭小鹿,正待勾動扳機的自己的形象。隨著一聲巨響,那頭鹿掙扎著身軀倒在了地上,頭顱僵直,然後緩緩地軟了下來……
看見這頭獵物后,妻子會產生什麼樣的反應呢?
他像一隻豹子一樣,從一塊巖石敏捷地躍進到另一塊巖石上,隱蔽地逼迫目標。
很快,他到了剛才那隻鹿消失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端起獵槍,四下觀察了一會兒。
哪裡都沒有看見那頭鹿的蹤影。只有晚秋的風陣陣刮過。
激情消退了,幻想也破滅了,當這兩者都幾乎同時消失殆盡之後,留給他的,只是種種失落感和寂寥感。山岡感到有一股寒冷的東西,就像早沒有那頭鹿的影子了,這會兒,那頭機敏的小傢伙可能早就逃到幾公里之外的什麼地方去了,從常識上來說,應該是這樣的。只不過,是他自己頑抗著不肯接受這個現實而已。
由於親眼目擊了這頭美麗的獵物,從而引起了他身不由己地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美妙的夢幻。
而當他從這夢幻中驚醒時,只餘下冷酷無情的現實。
他深深地為之感到自嘲,從遠古時期的獵人,又重新回到了現代社會之中。不論是過去也好,還是現在也好,結局都是同樣的,不管是狩獵的技能,還是賺錢的技能,他都同樣低下。
「真他媽的混蛋!」他對著自己低聲地切齒罵了一句。
山岡又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了一支香菸。
就在他試圖點燃打火機,爲了避風而轉身過去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眼前,出現了一個黑不隆冬的窟窿,從巖石上面往下看去,好像是一個洞穴什麼的。
他把視線向上移去。果然,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有一個洞窟的口子張開著。他走近一些再仔細觀察了一陣,發現從洞口有一陣陣冷風颳出來,涼嗖嗖的。這個窟口的高度大概是一個人貓著腰正好能鉆進去的高度,寬度約一米多點。
山岡朝裡邊窺視了一下,裡面什麼也沒有,只看見洞穴在不斷地朝裡邊延伸著。
他一貓腰鉆進洞里,光線只能照射進洞內約二米遠左右。再往前,便是一片黑暗,只覺得一股陰森森的冷氣撲面而來。
山岡拾起來一塊石頭,朝洞里扔了進去,只聽見石頭骨碌骨碌的滾動著,一直不停地朝洞子深處滾進去。他豎起耳朵仔細的分辨,想聽聽石頭滾到多深才能停止下來。但是,只聽見那石頭滾動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但始終沒有停止下來。
山岡走出洞口。
那股激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確記得,剛才那頭鹿,是曾在這裡停留過片刻,就是在那頭鹿跳躍起來的那一瞬間,他才注意到了這個黑呼呼的洞口,那麼,這樣看來,那頭鹿和這個洞窟之間或許的確有著某種聯繫。
山岡的思路開始活躍起來。
他又開始浮想聯翩,不過,這一次他不是在虛幻什麼,而是想起了關於鹿的一些生活習性。
他作為一名「星期日獵人」,槍法、技能什麼的委實太差勁兒一些,但卻懂得不少關於狩獵的知識。這些知識,有的是通過參加狩獵講習班呀、動物協會講座之類的活動得到的,有一些,是他從有關狩獵的一些書籍、刊物上讀到的。
鹿的棲息場所,通常是選擇在山脈的尾部。當它爲了採集食物,喝水時,可以滿山遍野的活動,但棲息的地方一定是選擇在深山的尾部,設在森林植被比較繁茂的場所之中,這樣,一旦遭受到外界襲擊時候,它可以從山尾逃向任何一個地方。
而這一帶,顯然不是這樣的地形,而且,也根本沒有什麼植被而言,完全是一片荒涼寂靜的、死一般的巖石地帶,沒有任何生命力。從常識來說,鹿一般是不會選擇這樣的地方作為它的棲息之地的。
那麼,這裡會不會是它的采餌場呢?山岡轉念一想。
不,不對。第一,在洞里根本沒有看見餌之類的東西;第二,即便洞里是存在少許餌料,這樣的場所,也不是利於開拓鹿的視為視界的。不僅是鹿,恐怕大量的野生動物,也都難以在這樣的洞窟中尋找到供其長久生存的食物。
可是,剛才那頭鹿,為什麼會站在這個地方呢?
——這是一個洞窟。
答案就只有這一個。
——鹿是從這個洞窟中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