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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聞二將死,大懼,召諸道術人推算及為厭勝。問群臣曰:「朕其敗乎?」吏部郎曹靖之對曰:「民怨神怒,臣實懼焉。」玄曰:「民或可怨,神何為怒?」對曰:「晉氏宗廟,飄泊江濱,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所以怒也。」玄曰:「卿何不諫?」對曰:「輦上君子皆以為堯、舜之世,臣何敢言!」玄默然。使桓謙及游擊將軍何澹之屯東陵,侍中、後將軍卞范之屯覆舟山西,眾合二萬。
己未,裕軍食畢,悉棄其餘糧,進至覆舟山東,使羸弱登山,張旗幟為疑兵,數道並前,佈滿山谷。玄偵候者還,雲「裕軍四塞,不知多少。」玄益憂恐,遣武衛將軍庾賾之帥精卒副援諸軍。謙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伏裕,莫有鬥志。裕與劉毅等分為數隊,進突謙陳;裕以身先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呼聲動天地。時東北風急,因縱火焚之,煙炎慓天,鼓噪之音震動京邑,謙等諸軍大潰。
玄時雖遣軍拒裕,而走意已決,潛使領軍將軍殷仲文具舟于石頭;聞謙等敗,帥親信數千人,聲言赴戰,遂將其子昇,兄子浚出南掖門。遇前相國參軍胡籓,執馬鞚諫曰:「今羽林射手猶有八百,皆是義戰,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驅令一戰,一旦舍此,欲安之乎!」玄不對,但舉策指天,因鞭馬而走,西趨石頭,與仲文等浮江南走。經日不食,左右進粗飯,玄咽不能下,昇抱其胸而撫之,玄悲不自勝。
裕入建康,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裕于馬上抱方回與仲德對哭。追贈元德給事中,以仲德為中軍參軍。裕止桓謙故營,遣劉鐘據東府。庚申,裕屯石頭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溫神主于宣陽門外,造晉新主,納于太廟。遣諸將追玄,尚書王嘏帥百官奉迎乘輿,誅玄宗族在建康者。裕使臧熹入宮,收圖書、器物,封閉府庫;有金飾樂器,裕問熹:「卿得無慾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將軍首建大義,劬勞王家,雖復不肖,實無情於樂。」裕笑曰:「聊以戲卿耳。」熹,燾之弟也。
壬戌,玄司徒王謐與眾議推裕領揚州,裕固辭,乃以謐為侍中、領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事,謐推裕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並八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劉毅為青州刺史,何無忌為琅邪內史,孟昶為丹陽尹,劉道規為義昌太守。
裕始至建康,諸大處分皆委于劉穆之,倉猝立定,無不允愜。裕遂托以腹心,動止咨焉;穆之亦竭節盡誠,無所遣隱。時晉政寬馳,綱紀不立,豪族陵縱,小民窮蹙,重以司馬元顯政令違舛。桓玄雖欲厘整,而科條繁密,眾莫之從。穆之斟酌時宜,隨方矯正;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內外百官皆肅然奉職,不盈旬日,風俗頓改。
初,諸葛長民至豫州,失期,不得發。刁逵執長民,檻車送桓玄。至當利而玄敗,送人共破檻出長民,還趣歷陽。逵棄城走,為其下所執,斬于石頭,子侄無少長皆死,唯赦其季弟給事中騁。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陽,秦王興以為太子中庶子。裕以魏詠之為豫州刺史,鎮歷陽,諸葛長民為宣城內史。
初,裕名微位薄,輕狡無行,盛流皆不與相知,惟王謐獨奇貴之,謂裕曰:「卿當為一代英雄。」裕嘗與刁逵樗蒲,不時輸直,逵縛之馬枊。謐見之,責逵而釋之,代之還直。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謐。
蕭方等曰:夫蛟龍潛伏,魚蝦褻之。是以漢高赦雍齒,魏武免梁鵠,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萬乘之隙也!今王謐為公,刁逵亡族,醻恩報怨,何其狹哉!
尚書左仆射王愉及子荊州刺史綏謀襲裕,事泄,族誅,綏弟子慧龍為僧彬所匿,得免。
魏以中土蕭條,詔縣戶不滿百者罷之。
丁卯,劉裕遷鎮東府。
桓玄至尋陽,郭昶之給其器用、兵力。辛未,玄逼帝西上,劉毅帥何無忌、劉道規等諸軍追之。玄留龍驤將軍何澹之、前將軍郭銓與郭昶之守湓口。玄于道自作《起居注》,敘討劉裕事,自謂經略舉無遺策,諸軍違節度,以致奔敗。專覃思著述,不暇與群下議時事。《起居注》既成,宣示遠近。
丙戌,劉裕稱受帝密詔,以武陵王遵承製總百官行事,加侍中、大將軍,因大赦,惟桓玄一族不宥。
劉敬宣、高雅之結青州大姓及鮮卑豪帥,謀殺南燕主備德,推司馬休之為主。備德以劉軌為司空,甚寵信之。雅之慾邀軌同謀,敬宣曰:「劉公衰老,有安齊之志,不可告也。」雅之卒告之,軌不從。謀頗泄,敬宣等南走,南燕人收軌,殺之,追及雅之,又殺之。敬宣、休之至淮、泗間,聞桓玄敗,遂來歸,劉裕以敬宣為晉陵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