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頁
1499年埃拉斯摩初訪英國,愛好英國的吻女孩子的風習。他在英國結交寇理特和莫爾,兩人勸勉他不要玩弄文墨上的彫蟲小技,着手鄭重的工作。寇理特開講聖經課程,卻不懂希臘語;埃拉斯摩感覺自己願在聖經上面下功夫,認為希臘語知識萬不可不備。他在
1500年年初離英國後,儘管窮得聘不起教師,自己開始學習希臘語;到
1502年秋天,他已學得精嫻熟練,而在
1506年去意大利的時候,他發覺意大利人沒什麼可讓他學的了。他決意編訂聖傑羅姆的著作,再出版一部附有新拉丁譯文的希臘文新約聖經,這兩件事都在
1516年完成。他發現《拉丁語普及本聖經》裡有種種錯誤,這個發現後來在宗教論爭中對新教徒有好處。埃拉斯摩也打算學會希伯來文,但是把它丟下了。
埃拉斯摩寫的書唯一還有人讀的就是《愚神頌讚》(The PraiseoeEolly)。這本書的構思是
1509年他從意大利去英國途中,正當跨越阿爾卑斯山的時候萌發的。他在倫敦托馬斯‧莫爾爵士宅中迅速把它寫成;書題獻給莫爾,還戲謔地影射指出,由於「Moros」作「愚人」解,題獻得正合適。書中愚神親身自白;她自誇自讚,興緻勃勃,她的詞句配上霍爾班的插圖,更添生色。愚神的自白涉及人生一切方面,涉及所有的階級和職業。要不是有她,人類就要絶滅,因為哪個不愚能結婚?為當作智慧的解毒劑,她勸人「娶妻子——這種動物極愚戇無害,然而極便利有用,可以柔化、緩和男人的僵板與陰鬱的心情。」離了阿諛或免除自私心,誰會幸福?
然而這樣的幸福是愚蠢。最幸福的人就是那些頂近乎畜類、委棄理性的人。至高的幸福是建立在幻想上的幸福,因為它的代價最低:想像自己為王比實際成王要容易。埃拉斯摩然後又來取笑民族驕傲和職業上的自負:學藝各科的教授先生們几乎個個自負得不成話,從自負裡討幸福。
書中有些段落裡,嘲諷轉成謾罵,愚神吐露埃拉斯摩的鄭重意見;這些段落談的是各種教會弊端。祭司用來「計算每個靈魂在煉獄中的居留時間」的赦罪符和免罪券;禮拜聖徒,乃至禮拜聖馬利亞,「她的盲目的獻身者認為將聖母放在聖子前是禮儀」;神學家們關於三位一體和道成肉身的爭論;化體說;經院哲學各流派;教皇,樞機主教和主教——這一切全受到猛烈的訕笑。特別猛烈的是對修道會僧的攻擊,說他們是「精神錯亂的蠢物」,他們簡直不帶一點宗教氣,然而「深深地愛戀自己,是個人幸福的痴賞家。」照他們的行動舉止看,好像全部信仰都在於瑣屑的禮式小節:「縛涼鞋準確要打多少個結;各式衣裝分別取什麼特異顏色,用什麼衣料做成;腰帶多麼寬,多麼長,」等等。「聽他們在末日審判席前的聲辯想必是妙不可言:一個要誇說他如何只以魚為食,淨滅了他的肉慾;另一個要強調他在世的時光大部分是在詠唱聖歌的禮拜式中度過的;……又一個極力說他六十年當中連碰也沒碰過一文錢,除隔着厚厚的手套去摸索不算。」可是基督會搶口說:「你們這些文士和法利賽人有禍了,……我只留給你們彼此相愛這一條教訓,這教訓我沒聽哪個聲辯說他已經忠實履行了。」然而在塵世上大家都怕這幫人,因為他們從神工閣子中知道許多私密事,遇到酒醉的時候常常順口泄露。
也沒有饒過教皇。教皇應當以謙遜和清貧來效法他們的主。「他們的唯一武器應該是聖神武器;的確,在這種武器的使用上,他們慷慨之至,例如他們的禁止聖事、停權、譴責、重誡、大絶罰和小絶罰,以及他們的怒聲咆哮的敕令,這些敕令打擊了他們所申斥的對象;但是這些至聖的神父,除了對待那種受魔鬼唆使、目中對神不抱敬畏、凶毒惡意地圖謀減損聖彼得世襲財產的人以外,決不頻頻發佈敕令。」
從這種段落看,會以為埃拉斯摩想必歡迎宗教改革,但是實際不然。
書結尾鄭重提出,真信仰乃是一種愚痴。通篇有兩類愚痴,一類受到嘲諷的頌揚,另一類受到真心的頌揚;真心頌揚的愚痴即基督徒淳樸性格中顯露出來的那類愚痴。這種頌揚和埃拉斯摩對經院哲學的厭惡,以及對使用非古典拉丁語的學者博士們的厭惡是表裡相連的。但是它尚有更深刻的一面。據我知道,這是盧梭的《薩瓦牧師》(SavoyardVicar)所發揮的見解在文獻中的第一次出現,按這個見解,真的宗教信仰不出於知而發於情,精心錘煉的神學全部是多餘的。這種看法已日益流行,目前在新教徒中間差不多普遍都接受了。
它在本質上是北方的重情主義對希臘尚知主義的排斥。
埃拉斯摩二度訪問英國,逗留五年(
1509—
14),一部分時間在倫敦,一部分時間在劍橋。他對於激發英國的人文主義起了不小影響。英國公學的教育直到不久以前,還几乎完全保持他當初所想望的那種樣子:徹底打好希臘語和拉丁語的基礎,不僅包括翻譯,也包括韻文和散文寫作。科學儘管從十七世紀以來就在知識方面占最優勢,倒認為不值得上等人士或神學家注意;柏拉圖的東西應該學,但是柏拉圖認為值得學的科目另當別論。所有這些都和埃拉斯摩的影響方向一致。
文藝復興時代的人懷有漫無邊際的好奇心;海辛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