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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167 / 238
文學類 / 杜思妥也夫斯基 / 本書目錄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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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大夫!大夫!您不是看見的麼!」上尉忽然又揮著雙手,絕望地指指過道兩側光禿禿的圓木壘成的牆。

「哦,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醫生笑笑說,「您問還有什麼最後的辦法,我只是說出了科學所能提供的答案,至於其他,……十分遺憾……」


  

「您別擔心,郎中,我的狗不會咬您的。」柯裏亞看到醫生正有點擔心地望著站在門口的彼列茲汪,就不客氣地大聲說。他的語氣裏露出怒意。他不說「醫生」而叫「郎中」,是故意的,後來他自己對人講,是「為了侮辱他才這樣說的」。

「這是怎麼回事?」醫生抬起頭來,驚訝地盯著柯裏亞說,「他是誰?」他忽然問阿遼沙,似乎要他給說明一下。

「我是彼列茲汪的主人,郎中,至於我是什麼人您就不必操心了。」柯裏亞又毫不含糊地說。

「什麼茲汪?」醫生反問,不明白彼列茲汪是什麼。

「他簡直摸不著頭腦了。再見吧,郎中,我們到敘拉古紮見面吧。」

「他是什麼人?什麼人?什麼人?」醫生突然大發脾氣。

「他是這裏的一個學生,大夫,他是個頑皮孩子,您別在意。」阿遼沙皺著眉頭,很快地說。「柯裏亞,不要再說啦!」他對克拉索特金喊了一聲。「不必在意,大夫。」他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又重複了一句。

「揍他,應該揍他一頓,揍他一頓!」醫生不知為什麼氣得簡直要發狂似的頓起腳來了。

「您知道,郎中,我這只彼列茲汪也說不定會咬人的哩!」柯裏亞臉色煞白,眼睛冒火,用顫抖的聲音說,「噓,彼列茲汪!」

「柯裏亞,您要是再說出一句話,我就和您從此絕交!」阿遼沙威嚴地喝道。

「郎中,全世界只有一個人可以命令尼古拉·克拉索特金,那就是這個人,」柯裏亞指著阿遼沙說,「我服從他,再見吧!」

他馬上離開原地,打開房門,快步走進屋裏。彼列茲汪也緊隨著他跑了進去。醫生望著阿遼沙,獃若木雞地又站了五秒鐘光景,然後突然啐了一口,迅速走到馬車前面去,反復地大聲喊著:「這個,這個,這個,我不知道這叫個什麼!」上尉跑過去扶他上馬車。阿遼沙跟著柯裏亞走進屋裏。柯裏亞已經站在伊留莎床旁。伊留莎正握住他的手,呼喚父親。過了一分鐘,上尉也回來了。

“爸爸,爸爸,您到這裏來,……我們……’伊留莎異常興奮地喃喃說著,但是顯然無力繼續說下去,突然把兩隻乾瘦的小手朝前一伸,盡他的力量把柯裏亞和爸爸兩人一起緊緊抱住,把他們聯在一起,自己也緊偎在他們身上。上尉忽然渾身顫抖,無聲地嗚咽著,柯裏亞的嘴唇和下頦哆嗦了起來。

「爸爸,爸爸!我真可憐你,爸爸!」伊留莎悲苦地呻吟著。

「伊留莎,……親愛的,……醫生說……你的病會好的,……我們會幸福的,……醫生……」上尉開始說。

「唉,爸爸!我知道新來的醫生關於我對你講了些什麼,……我全看見啦!」伊留莎喊著,又用盡所有的力量,緊緊地抱住他們倆,把自己的臉偎在爸爸的肩頭上。

「爸爸,你不要哭,……等我死了,你可以再另外弄一個很好的男孩子,……你可以從所有的男孩子中間,親自挑選一個好的,管他叫伊留莎,象愛我一樣愛他。……」

「住嘴吧,老頭子,你會好起來的!」克拉索特金彷彿生氣了似的,突然喊道。

「可是,爸爸,你永遠別忘了我,永遠別忘了我呀,」伊留莎繼續說,「你要常到我的墳上來,……爸爸,咱們倆不是常到一塊大石頭那裏去玩嗎?你就把我埋葬在那塊大石頭旁邊吧,傍晚的時候,你要跟克拉索特金常到那裏去看我,……還要帶著彼列茲汪。……我要等著你們去。……爸爸,爸爸!」

他的話音中斷了,三個人擁抱在一起,大家都默默無言。尼娜坐在安樂椅上悄悄地哭泣;母親看到大家都在哭,也突然流下淚來了。

「伊留莎!伊留莎!」她喊道。

克拉索特金突然從伊留莎的擁抱中脫出身來。

「再見吧,老頭子,我媽等我吃飯哩。」他很快地說。「真可惜,我沒有預先通知她!她一定會很惦念的。……但是,吃過飯以後,我馬上到你這兒來,獃一整天,獃一整晚上,我有多少、多少事要講給你聽啊!我現在把彼列茲汪帶走,來的時候再把它帶來,因為我不在,它就會嗥叫起來,妨礙你休息。再見吧!」

說罷,他就往過道裏跑去了。他不願意哭出來,但一到過道裏,他還是哇地一聲哭起來了。阿遼沙正撞見了他這種情況。

「柯裏亞,你一定要說話算話,千萬要來。要不然,他心裏會非常難過的。」阿遼沙正色地說。


  
「我一定來!唉,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來。」柯裏亞哭著嘟囔說,他已經不為哭而覺得難為情了。正在這時候,上尉忽然好象逃也似的從屋子裏跑了出來,馬上掩上了門。他顯出滿臉發獃的神情,嘴唇顫抖著。他站在兩個少年的面前,把兩隻手向上一舉。

「我不想要好的男孩!我不想要另外的男孩!」他咬著牙,發狂似的低聲嘟囔道。「如果我忘掉了你,耶路撒冷,讓我的舌頭……」

他沒有說完,好象連氣都接不上來了,接著就渾身軟癱似的跪倒在木頭板凳前面。他兩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號啕痛哭起來,夾著發狂似的尖叫,不過,他還是竭力剋制著自己,不讓屋裏聽見他的聲音。柯裏亞沖出了大門。

「再見吧,卡拉馬佐夫!您也來嗎?」他對阿遼沙生氣似的厲聲喊道。

「我晚上一定來。」

「他講的耶路撒冷是什麼意思。……這又是什麼花樣?」「這是聖經上的話:『如果我忘掉了你,耶路撒冷』,意思就是說如果我為了別的什麼而忘掉了我最寶貴的東西,那就懲罰我吧。……」

「行啦,我明白了!您可要來呀!噓,彼列茲汪!」他用簡直有點暴躁的口氣對狗大聲吆喝著,邁開大步,很快地回家去了。



第二卷

           伊凡·費多羅維奇哥哥

          
第一節 在格魯申卡家裏

阿遼沙到教堂廣場商人的寡婦莫羅佐娃家去見格魯申卡。她一清早就打發費尼婭到他那裏,堅請他來一趟。阿遼沙問起費尼婭,才知道小姐從昨天起就顯得極為驚惶不寧,不同往常。米卡被捕後兩個月以來,阿遼沙時常到莫羅佐娃家去。有時出於自動,有時是受了米卡的委託。米卡被捕後第三天,格魯申卡病得很厲害,躺了幾乎有五個星期,其中有一個星期簡直人事不知。她雖然已經下地差不多有兩個星期,可以出門了,臉色卻變得很多,焦黃精瘦。但是據阿遼沙的眼光看來,她的臉似乎更加動人了,而且每當他走進去的時候,很高興看到她的目光。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種堅定的、明白事理的神情。顯示出了一種精神上的變化,有了某種隨時隨刻溫順恬靜但又善良而堅定不移的決心。額上兩眉間出現了一條垂直的細細的皺紋,給她可愛的臉添上了一種專心沉思的表情,乍看起來,甚至顯得有幾分嚴厲。以前的輕浮一類神色一點痕跡也不剩了。阿遼沙還覺得奇怪的是,雖然這可憐的女人是一個男子的未婚妻,而他正當成為她的未婚夫的時候,由於可怕的罪行而被捕,她遭到了巨大的不幸,雖然她以後害了病,現在又面臨著法庭即將宣佈的幾乎不可避免的判決,但她卻仍舊沒有喪失過去那種青春的快樂。她以前驕傲的眼睛裏,現在閃爍著一種寧靜的光彩,儘管……儘管當她一想到那個非但沒有在她心裏沉寂下去,反而越發滋長起來的煩惱念頭時,她的眼裏偶然還要射出一種不祥的凶光,這種煩惱的物件仍舊是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甚至當格魯申卡臥病在床的時候,她在說胡話的時候還曾提起過她。阿遼沙明白她是為了米卡和她吃醋,為了囚犯米卡,儘管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一次也沒有到監牢裏去看過他,而她本來是隨時都可以辦得到的。這一切對阿遼沙成了一個難題,因為格魯申卡只對他一個人表露心事,不斷地和他商量;而他有時卻完全無力對她提出什麼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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