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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60 / 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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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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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在這類事情裏,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在這類事情裏,現在主要的是名譽和義務,此外不知還有什麼,但也許還有一種東西甚至比義務還要崇高。我的心覺察到這種無法拒絕的情感,這種情感無比強烈地支配著我。不過可以用兩句話就說完這一切。我已經決定了:即使他甚至娶了那個……畜生,」她用鄭重其事的神氣說,「那個我永遠永遠也不能寬恕的畜生,我也決不丟棄他!從今以後,我永遠永遠也不丟棄他!」她竭力露出慘澹的強顏歡笑的神情說,「我並不要釘在他的後面,時時刻刻獃在他眼前,折磨他,——不,我要離開,走到隨便什麼別的城市去,但是我將一輩子、一輩子不斷地關注他。他和那個女人一定很快就會相處得很不愉快的,那時候他可以到我這裏來,他可以遇到一個朋友,一個姊妹,……自然只是姊妹,而且永遠這樣,但是他最後總會明白,這個姊妹確是一個愛他,而且終生為他犧牲的姊妹。我一定要做到這樣,我一定要使他最後終於理解我是怎樣的人,願意毫不羞愧地對我傾吐一切!」她幾乎瘋狂地喊了起來。「我將成為他崇拜祈禱的上帝,——這至少是他為了自己的變心,和為了昨天我為他所遭受的一切而欠我的債。讓他一輩子看到,儘管他不忠實,變了心,我卻仍然將終生忠實於他,忠實於我當時曾一度給予他的諾言。我將成為……我將變為他的幸福的手段,怎麼說呢,變為他的幸福的工具,機器,而且終生不渝,終生不渝,讓他一輩子看著吧。這就是我的全部決心!伊凡·費多羅維奇是完全贊成我的意見的。」

她說得氣都喘不上來。她也許想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更高尚些,巧妙些,而且自然些,但結果說得太急躁、太露骨了。話中充滿年輕沉不住氣的意味,許多地方顯得只出於昨天的餘怒,出於想表示她的自豪,這是她自己也感覺得到的。她的臉似乎忽然陰沈了,眼神顯得極不愉快。阿遼沙立刻注意到這一切,他的心裏產生了憐憫。偏巧伊凡哥哥又在這時候開了口。


  

「我只是表示了我的想法,」他說,「在任何一個別的女人身上,這一切都會顯得矯揉造作,在您身上可不是這樣。換了別的女人就會顯得無理,而您卻有理。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來說明這一點,但是我明白,您是十分真誠的,因此您是有理的。……」

「但這只不過是現在一時的念頭。……一時的念頭算得了什麼!這都是因為昨天的侮辱,——才產生這種一時的念頭!」霍赫拉柯娃太太忽然忍不住了。她顯然不願插嘴,但是一時忍不住,忽然說出了很正確的想法。

「是的,是的,」伊凡突然急躁地攔住她說,對於人家打斷他的話顯然很惱火,「是的,然而如果是別的女人,這一時的念頭只不過是昨天的餘波,僅僅只是一時而已,但對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的性格來說,這一時卻將要持續終生。在別人只是口頭的允諾,在她卻是永恆而沉重的,也許陰鬱、但卻永不中止的義務。她將靠自己履行了這個義務這樣一種感覺而活著!您的一生,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從今將在痛苦地反省自身的情感,自身的苦行,自身的憂愁之中度過,但最後這痛苦終將減輕,而您的餘生,將從此用來欣慰地反省自己那已經徹底履行了的堅定而驕傲的志願,這種志願固然是驕傲的,至少可以說是破釜沉舟的,但它卻被您克服了,而這種感覺,最終將會使您得到極大的滿足,使您能和其餘一切事物融洽地相處下去。……」

他說這些話時顯然帶著某種惡意,看來是有意這樣說的,而且也許還毫不想掩飾自己的動機,那就是故意要說這些話來加以訕笑。

「哎呀,上帝,這可多麼不對頭啊!」霍赫拉柯娃太太又嚷起來。

「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您說吧!我非常想知道您會對我說什麼話!」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大聲說,忽然流下眼淚。阿遼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不要緊,不要緊!」她一面哭一面說,「這是由於心情紊亂,由於昨晚的激動,但是在您和令兄這樣兩個好朋友身邊,我還感到自己很堅強,……因為我知道……你們兩位是永遠不會拋開我的。……」

「不幸的是我明天也許就要到莫斯科去,離開您很久,……而且不幸,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伊凡·費多羅維奇忽然說。

「明天到莫斯科去!」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的臉忽然整個變了樣,「但是……但是我的天,這真是謝天謝地!」她喊了起來,一下子聲音全變了, • 那間眼淚全幹了,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就在這一 • 那間她心裏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使阿遼沙十分驚訝:剛才還因內心飽受折磨而痛哭的那個受了委屈的可憐姑娘,忽然一下子成了一位完全鎮定自若,甚至十分心滿意足,彷彿突然為了什麼而顯得興高采烈的女人。

「哦,我說謝天謝地,並不是因為我將和您離別,自然不是的,」她忽然帶著那種社交場上的可愛的微笑更正說,「象您這樣一位好朋友是不會這樣想的。正相反,我喪失您是很不幸的。」她突然急急地走到伊凡·費多羅維奇面前,拉住他的兩手,熱烈地緊握著。「謝天謝地的是您可以在莫斯科當面對舅母和愛葛莎講我在這裏的情形,我現在的可怕的境況,對愛葛莎可以完全坦率地講,對親愛的舅母應該說得和緩些,這您自己是一定知道怎樣應付的。您簡直不能想像,我昨天和今天早晨是多麼不幸,真不知道該怎樣寫這封可怕的信,……因為這事在信裏是無論如何沒法說清的。……現在我卻很容易下筆了,因為您可以到她們那裏去,當面說明一切。哎呀,我真是高興!但是我只是為這一點感到高興,我再一次請您相信我的話。當然您本人的離開,在我來說是別人沒法抵補的。……我現在就跑回去寫信。」她突然結束了自己的話,甚至舉步就想離開屋子。

「那麼阿遼沙呢?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的意見不是你特別想傾聽的麼?」霍赫拉柯娃太太大聲說,她的話裏流露出嘲笑和惱怒的語氣。

「我沒有忘記。」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忽然站住說。「為什麼您在現在這樣的時刻這麼仇視我,卡捷琳娜·奧西波芙娜?」她帶著辛酸而強烈的責備說出這句話來。「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的。我需要他的意見,不但這樣,我還需要他的決定!他說什麼,就照他說的辦。——您瞧我跟她所說的正相反,是多麼渴望聽到您的意見,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可您是怎麼啦?」

「我從來沒有想到,也簡直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阿遼沙忽然悲痛地喊道。

「什麼,想不到什麼?」


  

「他到莫斯科去,您竟會嚷著說您很高興,——這是您故意這樣說的!以後又立刻解釋說,您並不是高興這事,而是相反地,十分惋惜……您喪失了好朋友,——但是這也是您故意裝出來的,……象在戲院裏演喜劇一樣!……」

「象在戲院裏?怎麼?……這是什麼意思?」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驚訝地叫了起來,滿臉通紅,緊皺眉頭。

「您儘管對他說,您惋惜喪失了他這個良友,但您卻還是堅決當面對他表示,他離開這裏對您是幸運的事。……」阿遼沙幾乎完全喘不過地說著。他站在桌旁,不坐下來。

「您說的是什麼呀?我不明白……」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好象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我知道我這樣說不大好, 但是我一定要完全說出來。 」阿遼沙仍舊用斷斷續續的發抖的聲音說下去。「我恍然大悟,您也許完全不愛德米特裏哥哥,……從一開始就這樣,……而德米特裏也許也同樣根本不愛您,……從一開始就這樣,……而只是尊敬您。……我真不知道我現在怎麼敢這樣說,但是總該有人說出老實話來,……因為這裏誰也不願意說實話。……」

「什麼實話?」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喊了起來,聲音裏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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