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是他們喜歡,湯姆,那也好;不過,我不想當國王,只有名,沒有姓,像個黑鬼似的。得了,我問你——你打算從哪兒動手呢?」
「嗯,我也不知道。我們先去鬼屋河岸對面的小山上,從那棵枯樹那兒開始挖,你說好不好?」
「我同意。」
於是,他們就找到一把不大好使的鎬和一把鐵鍬,踏上了三英里的路程。等到達目的地,倆人已經熱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於是往就近的榆樹下面一躺,歇歇腳,抽袋煙。
「我喜歡幹這活兒。」湯姆說。
「我也是。」
「喂,我說哈克,要是現在就找到了財寶,你打算怎麼花你的那份呢?」
「嗨,我就天天吃餡餅,喝汽水,有多少場馬戲,我就看多少場,場場不落。我敢說我會快活得像活神仙。」
「嗯,不過你不打算攢點錢嗎?」
「攢錢?幹什麼用?」
「嘿,細水長流嘛。」
「哦,那沒用的。我爸遲早會回到鎮上,要是我不抓緊把錢花光,他一准會手伸得老長,搶我的錢。告訴你吧,他會很快把錢花得一個子兒不剩。你打算怎麼花你的錢呢,湯姆?」
「我打算買一面新鼓,一把貨真價實的寶劍,一條紅領帶和一隻小鬥犬,還要娶個老婆。」
「娶老婆!」
「是這麼回事。」
「湯姆,你——喂,你腦子不正常吧。」
「等着瞧吧,你會明白的。」
「唉,要娶老婆,你可真傻冒透了。看看我爸跟我媽。窮爭惡吵!唉,他們見面就打。自我記事他們一直打個沒完。」
「這是兩碼子的事。我要娶的這個女孩子可不會跟我干仗。」
「湯姆,我以為她們都是一樣。她們都會跟你胡攪蠻纏。你最好事先多想想。我勸你三思而後行。這個妞叫什麼?」
「她不是什麼妞——是個女孩子。」
「反正都一樣,我想;有人喊妞,有人喊女孩——都是一碼子事,一樣。噢,對了,她到底叫什麼來着,湯姆?」
「等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不行。」
「那好吧——以後告訴就以後告訴吧,只是你成了家就孤獨了我嘍。」
「那怎麼會呢,你可以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咱們還是別談這些,動手挖吧。」
他們幹了半個小時,大汗淋漓而未果。他們又拚命地幹了半個鐘頭,還是一無所獲。哈克說:
「他們總是埋得這樣深嗎?」
“有時候是的——不過不總是這樣。一般是不會這樣的。
我想我們是不是沒找準地方。”
於是,他們又換了個新地方,開始挖起來。他們幹得不快,但仍有所進步。他們堅持不懈,默默地幹了一段時間。末了,哈克倚着鐵鍬,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說道:
「挖完這個,你打算再到哪裡去挖呢?」
「我想咱們也許可以到那兒去挖,卡第夫山上寡婦家後面的那棵老樹下面挖。」
「那地方不錯。不過,那寡婦會不會把咱們挖到的財寶據為己有呢,湯姆?那可是在她家的地上呀。」
「據為己有!說得倒輕鬆,叫她試試看。誰找到的寶藏,就該歸誰,這與誰家的地沒任何關係。」
這種說法令人滿意。他們繼續挖着。後來,哈克說:
「媽的,咱們準是又挖錯了地方。你看呢?」
「這就怪了,哈克。我真搞不懂。有時候,巫婆會暗中搗鬼。我猜問題出在這兒。」
「胡說!巫婆白天是沒有法力的。」
「對,這話不假。我沒想到這一點。啊,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咱倆真是他媽的大傻瓜兩個!你得搞清楚夜半時分,那個伸出的樹杈影子落在什麼地方,然後就在那裡開挖才行呀!」
「可不是嗎。真是的,我倆傻乎乎地白挖了一場。這事真該死,咱們得半夜三更跑到這兒來。路程可不近。你能溜出來嗎?」
「我想我會出來。咱們今晚非來不可,因為要是給旁人看見這些坑坑窪窪,他們立刻就會知道這兒有什麼,號上這塊地方。」
「那麼,我今晚就到你家附近學貓叫。」
「好吧。咱們把工具藏到矮樹叢裡。」
當夜,兩個孩子果然如約而來。他們坐在樹蔭底下等着。這是個偏僻的地方,又值夜半,迷信的說法把這地方搞得陰森森的。沙沙作響的樹葉像是鬼怪們在竊竊私語,暗影裡不知有多少魂靈埋伏着,遠處不時傳來沉沉的狗吠,一隻貓頭鷹陰森地厲叫着。兩個孩子給這種陰沉恐怖的氣氛嚇住了,他們很少講話。後來,估模時間該到
12點鐘了,他們就在樹影垂落的地方作了記號,開始挖起來。他們的希望開始漲潮,興緻越來越高,幹勁越來越大,坑越挖越深。每次他們聽到鎬碰到什麼東西的聲響,心都激動得怦怦狂跳,可每次又都免不了失望。原來那不過是碰到了一塊石頭或是一塊木頭。湯姆終於開口道:
「這樣幹還是不行,哈克,咱們又搞錯了。」
「哎,怎麼會呢。咱們在樹影落下的地方作的記號,一點沒錯。」
「我知道,不過還有一點。」
「是什麼?」
「唉,咱們只是在估摸時間。也可能太早了或太遲了。」
哈克把鐵鍬往地上一扔。
「對,」他說,「問題就出在這兒。咱們別挖這個坑了。咱們根本搞不准時間,而且這事太可怕了,半夜三更的,在這麼個鬼蜮橫流的地方。我老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盯着我。我簡直不敢回頭;前面說不定也有什麼怪物在等着害咱們呢。自打來到這地方,我就渾身直起鷄皮疙瘩。」
「唉,我也差不多有同感,哈克。他們在樹下埋財寶的時候,通常還埋上一個死人來作看守。」
「天啊!」
「是真的。我常聽人家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