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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先生,在我初次得知這故事~也就是我現在要向你們講的這個故事~約兩年前左右,那時候,那艘叫做'大鯨出來了號,的南塔開特捕抹香鯨船,正在你們這裡的太平洋巡遊,也就是從這個討人喜歡的幸福客店的門口,坐船向西駛上不消幾天就可到達的地方。它是要駛到赤道以北的什麼地方去的。有一天早晨,按照日常老規矩,正在使用幫浦抽水的時候,發現從艙裡抽出來的水比平常多。各位先生,他們以為船讓劍魚給戳穿了。可是,那個船長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看法,認為在這一帶難得有好運道在等着他,因此由於不願意離開這地方,而且當時根本不認為那個漏洞很危險,在那種相當壞的天氣裡,他們雖然儘量摸到船底里,確實也找不到漏洞,於是,那艘船還是繼續它的巡遊,水手們也隔了好久才去隨便地抽一下水。可是,好運道並沒有到來,過了好幾天,不但漏洞還沒有發現,而且漏洞顯然越來越大了。這時連那個船長也驚惶起來了,他叫人加帆急駛,趕快駛到群島中最近的一個港口去,以便到那裡把船殻翻過來修理一番。
「雖然前面還有不少航程,然而,如果天賜最平常的機運,他根本也不用擔心他那艘船會在半途中沉下去,因為船上的幫浦都是最好的,又是定期換班抽水,就算漏洞再大一倍也無所謂,船上三十六個人手盡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船救住。事實上,整個航程差不多都颳著順適的和風,如果不是那個維因耶德人的大副拉德尼狂妄傲慢,同那個布法羅(這裡的湖即指伊利湖。布法羅(在紐約西部的一個市)是伊利湖上的商港。)的湖上人,那個惡棍斯蒂爾基爾特激起複仇之念的話,那麼'大鯨出來了號,隨便怎樣都不會遭到一點意外,一定能夠絶對安全地抵達口岸。」
「'湖上人!~野牛(布法羅(Buffalo)在英文中為」野牛「或」水牛"。)!請問,什麼叫做湖上人,野牛又是什麼地方?,塞瓦斯蒂安先生從他那搖搖擺擺的草墊子上立起來問道。
"先生,那是在我們的伊利湖的東岸。不過~我請你原諒一下~也許你馬上就可以全部都聽到了。諸位先生,且說那種橫帆二桅船和三桅船,就跟隨便哪一艘從你們的古老的卡亞俄(卡亞俄~秘魯的主要商港。)駛到老遠的馬尼拉的那種船差不多,又大又結實。這個湖上人,雖然生在我們美國那種四面着陸的中心,卻又是受過那種愛把大海看做可以搶劫的農民觀念所熏陶的。因為我們那些淡水大海~伊利湖,安大略湖,休倫湖,蘇必利爾湖和密執安湖~在它們合流的時候,就有一種象大洋似的滔滔氣派,有大洋許多最高貴的特點,有各式各樣相似的人種和風土習俗。它們包括不少羅曼蒂克的大小群島,如同玻利尼西亞海一樣,大部地區又都是兩岸住有兩個顯著不同的民族,象大西洋那樣,他們從東部地方,設置了一些綿長的海口,通到我們那許多準州的地方,防波堤星棋羅布,到處都被排炮,被巍峨的馬啟諾海峽(馬啟諾海峽~東邊是休倫湖,西邊是密執安湖。海峽上有炮台,是十八世紀時英。法,十九世紀英。美在戰爭時互爭的要地。)的山羊似的參差的大炮弄得愁眉不展。他們聽到過海軍艦隊的雷鳴似的勝利,他們有時還把他們的淺灘放棄給未開化的野人,那些野人的紅漆色的臉從他們那些毛皮小屋裡閃出紅光來,兩邊都有大片的古老的。人跡未到的森林,在那裡,那些形狀可怕的松樹高矗得象峨特族的多如牛毛的帝王。那些樹林裡都潛伏有許多非洲野獸和有柔毛的動物,它們那些可供出口的皮毛都拿給韃靼皇帝做龍袍去了,他們反映出布法羅和克利夫蘭(克利夫蘭~在伊利湖上的商港。)的光滑的首邑和文尼伯哥湖(文尼伯哥湖~在美國威斯康辛州。)上的村莊的生活。他們跟裝備齊全的商船,跟國家的全副武裝的巡洋艦,跟大輪船,跟淺灘的獨木舟同樣地游來泛去。他們被朔風(原文Borean,即Boreas,希臘神話中的北風之神。)掃蕩得桅斷船破,好象遭到鹽潮的衝擊那樣的可怕,他們也懂得船隻失事的滋味,因為不管是在看不見陸地的地方,還是在內陸,他們都在半夜裡不知經歷過多少次連人帶船覆沒的慘禍。
"這樣,諸位先生,斯蒂爾基爾特雖然是個內陸人,他可是出身在洶湧的海洋中,受着波濤洶湧的海洋的熏陶,跟任何一個大膽的水手一樣。至于拉德尼,雖然他也許從小就被擱在荒涼的南塔開特的海灘上,受着他那海洋的母親的哺養;雖然他以後長期生活在我們那嚴酷的大西洋和你們的愛好沉思冥想的太平洋;然而,他卻很象那些剛放下鹿角柄獵刀的森林地帶的水手那樣,報仇心重,愛爭愛吵。不過,這個南塔開特人卻是個略有點好心腸的人;而這個湖上人,這個水手,他雖然實在可以說是個冒失鬼,也還可以說是剛直堅定的,只是已讓世人所公認的那種面子觀念,也就是最卑賤的奴權沖淡了;這樣說來,這個斯蒂爾基爾特長期以來,倒是一直沒有什麼惡意,很是溫馴。總之,到目前為止,他確實是這樣;可是拉德尼卻注定要發瘋了,而斯蒂爾基爾特呢~不過,諸位先生,且聽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