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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 95 /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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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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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亞哈也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雖然不作種種卑劣的打算;可是,這種時分卻是倏忽而逝的。亞哈認為,生來矯揉造作的人始終是卑鄙的。就算白鯨的確已使我這些野蠻的水手的心都跳動起來了,甚至使他們的野心滋長出一種慷慨好義的俠義行為來;然而,為了使他們心甘情願地去追擊莫比-迪克,也還必須滿足他們那日常的口腹之需。因為,哪怕是古代那些情緒激昂,富有騎士風的十字軍,要是不讓他們順便幹些偷盜,摸摸口袋的勾當,順便撈到其它一些以宗教為口實的油水的話,那他們也不見得會心甘情願,跋涉二千多英里去為他們那聖墓作戰。如果硬要他們堅守他們那個最後的羅曼蒂克的目標~那個最後的羅曼蒂克的目標的話,那麼,因嫌惡而轉身便跑的人可真是數不勝數了。亞哈心裡想,我決不能剝奪這些人對於金錢~是呀,就是金錢的一切希望。他們現在也許會瞧不起錢;可是,再過幾個月,等到他們認為沒有拿到錢的希望時,那麼,這種無聲無息的錢就會立刻教他們造反,馬上把亞哈逼死的就正是這種錢。

就亞哈本人來說,他並不是沒有另外一種預防性的動機。亞哈可能是由於一時衝動,也許有點過早地泄露了「裴廓德號」的航程的主要而秘密的目的,他現在已經完全理會到,他這樣做,是間接地把他那種不可置辯的假公濟私的罪狀給公開出來了。他也估計到,萬一他的水手們會大起膽子來(不顧道義和法理),會因此而不再聽他的一切命令,甚至更厲害地奪了他的指揮權。因此,即使僅僅從暗示到的假公濟私的污名,以及這樣一種日見增強的潛在的影響的可能後果說來,亞哈自然也一定急於要保衛他自己了。不過,這種保衛只能放在他自己心裡,腦裡和手裡,再加上隨時小心提防,密切注意,估計他的水手們可能受到的各種細微的影響。


  

於是,由於所有這些理由,也許還有其它一些在這裡不是三言兩語所能分析得了的理由,亞哈明晰地看出了,他必須繼續相當忠實于「裴廓德號」航程的。名義上的目的;必須遵守一切例常舊規;而且不僅如此,還得儘量顯出他在從事於他的職業方面,一般都是具有非常熱烈的興趣。

總之,這就時常聽到他的聲音,在招呼那三個站在桅頂上的人,勸戒他們要小心望,甚至發現一隻海豚也不要忘記報告。這種警惕並非一直是徒勞的。

第四十七章

編緶人


  
這天下午,陰雲密佈,十分悶熱。水手們有的懶散地在甲板上蕩來蕩去,有的茫然地眺望着那鉛灰色的海面。我和魁魁格卻在慢條斯理地編一種叫做劍緶的緶子(劍~一種用棉紗編織的似闊帶子的子,用以盤扎索具等物,使其不致因碰撞摩擦而損壞。),用來添縛我們那只小艇。整個景色如此靜寂。柔和,然而,不知怎的,卻好象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空中又隱伏有那麼一種使人陷入遐想的魔力,弄得每個默默的水手都似乎各自化成幽靈了。

在忙着編緶子的時候,我就是魁魁格的隨從和小廝。這時,我不斷地把緯線往複地穿織在一長排經紗中,用我的手做梭子,魁魁格則站在一旁,時時用他那把沉重的橡木劍在線索間輕輕一勒,懶散地望望海面,又漫不經心而心不在焉地把每根紗線敲攏。我說,這時整個船上,整個海面確是這麼奇如夢境;只有間歇的沉悶的擊劍聲在打破沉默,彷彿這就是時辰的機杼(參閲《浮士德》第一部《夜》中地的話:「我架起時辰的機杼,替神性製造生動的衣裳。」(見郭沫若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我自己就是一隻梭子,無意識地對著命運之神往返地織下去(參閲《舊約。約伯記》第七章六節:「我的日子比梭更快,都消耗在無指望之中。」),織機上的經線是固定不動的,只能單調的,始終不變地往返擺動一下,而每次震動也只能夠把交叉穿進來的另一根綫收攏來,跟它自己混在一起。這種經線似乎就是定數,我心裡想,我就在這裡用我自己的手,投我自己的梭,把我自己的命運織進這些不可更易的繩綫裡。這時,魁魁格那把衝動而漫不經心的木劍,就隨機應變地,或輕或重。或斜或彎地擊着那緯線;於是,由於這種斜曲輕重不同的擊拍,結果就在整塊織物的最後形式上產生出了相應的差別。我在想,這把最後把經緯線弄成這種式樣的野蠻的木劍;這把漫不經心的木劍一定就是機會~是呀,機會。自由意志和定數~一點兒也不矛盾~都交織在一起了。定數的筆直的經線,絶不能越出它根本的常軌~不錯,它每回的往複擺動,只能循着常軌走;自由意志卻還有在特定的綫間投梭的自由;至于機會,雖則它的活動範圍侷限在那根定數的直線裡,而且它打斜的動作受了自由意志的指揮,儘管機會是這樣受到這兩種東西的指揮,可是,它卻能夠反過來控制這兩種東西,而且,無論如何,最後能夠一舉而顯出特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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