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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米溫妮 真的!您用這種話來輕輕地拒絶我;可是即使您發下漫天大誓,我仍舊要說,「陛下,您不准去。」真的,您不能去;女人嘴裡說一句「真的」,也跟王爺們嘴裡說的「真的」一樣有力呢。您仍舊要去嗎?一定要我把您像囚犯一樣拘禁起來,而不像貴賓一樣款留著嗎?您寧願用贖金代替道謝而脫身回去嗎?您怎麼說?我的囚犯呢,還是我的貴賓?憑著您那句可怕的「真的」,您必須在兩者之間選取其一。
波力克希尼斯 那麼,王嫂,我還是做您的賓客吧;做您的囚犯是說我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那我是斷斷不敢的。
赫米溫妮 那麼我也不是您的獄卒,而是您的慇勤的主婦了。來,我要問問您,我的王爺跟您兩人小時候喜歡玩些什麼把戲;那時你們一定是很有趣的哥兒吧?
波力克希尼斯 王嫂,我們那時是兩個不知道有將來的孩子,以為明天就跟今天一樣,永遠是個孩子。
赫米溫妮 我的王爺不是比您更喜歡開玩笑嗎?
波力克希尼斯 我們就像是在陽光中歡躍的一對孿生的羔羊,彼此交換著哶哶的叫喚。我們各以一片天真相待,不懂得作惡事,也不曾夢想到世間會有惡人。要是我們繼續過那種生活,要是我們的脆弱的心靈從不曾被激烈的情慾所激動,那麼我們可以大膽向上天說,人類所繼承下來的罪惡,我們是無分的。
赫米溫妮 照這樣說來,我知道你們以後曾經犯過罪了。
波力克希尼斯 啊!我的聖潔的娘娘!此後我們便受到了誘惑;因為在那些乳臭未乾的日子,我的妻子還是一個女孩子,您的美妙的姿容也還不曾映進了我的少年遊侶的眼中。
赫米溫妮 哎喲!您別說下去了,也許您要說您的娘娘跟我都是魔鬼哩。可是您說下去也不妨;我們可以擔承陷害你們的罪名,只要你們跟我們犯罪是第一次,只要你們繼續跟我們犯罪,而不去跟別人犯罪。
里昂提斯 他有沒有答應?
赫米溫妮 他願意住下來了,陛下。
里昂提斯 我請他,他卻不肯。赫米溫妮,我的親愛的,你的三寸舌建了空前的奇功了。
赫米溫妮 空前的嗎?
里昂提斯 除了還有一次之外,可以說是空前的。
赫米溫妮 什麼!我的舌頭曾經立過兩次奇功嗎?以前的那次是在什麼時候?請你告訴我;把我誇獎得心花怒放,高興得像一頭養肥了的家畜似的。一件功勞要是默默無聞,可以消沉了以後再做一千件的興緻;褒獎便是我們的酬報。一回的鞭策還不曾使馬兒走過一畝地,溫柔的一吻早已使它馳過百里。言歸正傳:我剛纔的功勞是勸他住下;以前的那件呢?要是我不曾聽錯,那麼它還有一個大姊姊哩;我希望她有一個高雅的名字!可是那一回我說出好話來是在什麼時候?告訴我吧!我急於要知道呢。
里昂提斯 那就是當三個月難堪的時間終於黯然消逝,我畢竟使你伸出你的白白的手來,答應委身於我的那時候;你說,「我永遠是你的了。」
赫米溫妮 那真是一句好話。你們瞧,我已經說過兩回好話了;一次我永久得到了一位君王,一次我暫時留住了一位朋友。(伸手給波力克希尼斯。)
里昂提斯 (旁白)太熱了!太熱了!朋友交得太親密了,難免發生情慾上的糾紛。我的心在跳著;可不是因為歡喜;不是歡喜。這種招待客人的樣子也許是很純潔的,不過因為誠懇,因為慷慨,因為一片真心而忘懷了形跡,並沒有什麼可以非議的地方;我承認那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可是手捏著手,指頭碰著指頭,像他們現在這個樣子;臉上裝著不自然的笑容,好像對著鏡子似的;又嘆起氣來,好像一頭鹿臨死前的喘息:嘿!那種招待我可不歡喜;就是我的額角也不願意長什麼東西出來呢。——邁密勒斯,你是我的孩子嗎?
邁密勒斯 是的,好爸爸。
里昂提斯 哈哈,真是我的好小子。怎麼!把你的鼻子弄髒了嗎?人家說他活像我的樣子。來,司令官,我們一定要齊齊整整;不是齊齊整整,是乾乾淨淨,司令官;可是公牛、母牛和小牛,人家也會說它們齊齊整整。——還在弄他的手心!——喂喂,你這頑皮的小牛!你是我的小牛嗎?
邁密勒斯 是的,要是您願意,爸爸。
里昂提斯 你要是有一頭蓬鬆的頭髮,再出了一對像我這樣的角兒,那就完全像我了。可是人家說我們簡直像兩個蛋一樣相像:女人們這樣說,她們是什麼都說得出來的;可是即使她們像染壞了的黑布一樣壞,像風像水一樣輕浮不定,像騙子在賭錢時用的骰子一樣不可捉摸,然而說這孩子像我卻總是一句真話。來,哥兒,用你那蔚藍的眼睛望著我。可愛的壞東西!最親愛的!我的肉!你的娘會不會?——也許有這種事嗎?——愛情!你深入一切事物的中心;你會把不存在的事實變成可能,而和夢境互相溝通;——怎麼會有這種事呢?——你能和偽妄合作,和空虛聯絡,難道便不會和實體發生關係嗎?這種事情已經無忌憚地發生了,我已經看了出來,使我痛心疾首。
波力克希尼斯 西西里在說些什麼?
赫米溫妮 他好像有些煩躁。
波力克希尼斯 喂,王兄!怎麼啦?你覺得怎樣,王兄?
赫米溫妮 您似乎頭腦昏亂;想到了什麼心事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