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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被以鞍勒,則伏不能起。然時有背帶鞍花者——鞍所磨傷之處,創愈則毛作白色,謂之鞍花。又有蹄嵌踣鐵者,或曰山神之所乘,莫測其故,久而知為家畜騾馬,逸入山中,久而化為野物,與之同群耳。騾肉肥脆可食,馬則未見食之者。
又有野羊,漢書西域傳,所謂睱羊也。食之與常羊無異。又有野豬,猛鷙亞於野牛,毛革至堅,槍矢弗能入,其牙癉于利刃,馬足觸之皆中斷。吉木薩山中有老豬,其巨如牛,人近之輒被傷,常率其族數百,夜出暴禾稼,參領額爾赫圖牽七犬入山獵,猝與遇,七犬立為所啖,復厲齒向人,鞭馬狂奔乃免。
余擬植木為柵,伏巨炮其中,伺其出擊之,或曰儻擊不中,則其牙拔柵,如拉朽,柵中人危矣。余乃止。又有野駝,止一峰,臠之極肥美,杜甫麗人行所謂紫駝之峰出翠釜,當即指此。今人以雙峰之駝為八珍之一,失其實矣。
●楊槐亭言,即墨有人往勞山,寄宿山家,所住屋有後門,門外繚以短牆,為菜圃。時日已薄暮,開戶納涼,見牆頭一靚妝女子,眉目姣好,僅露其面,向之若微笑。方凝視間,聞牆外眾童子呼曰:一大蛇身蟠于樹,而首閣于牆上,乃知蛇妖幻形,將誘而吸其血也。倉皇閉戶,亦不知其幾時去,設近之則危矣。
●琴工錢生——錢生嘗客裘文達公家,日相狎習,而忘問名字鄉裡。言其鄉有人家酷貧,傭作所得,悉以與其寡嫂,嫂竟以節終。一日在燭下拈睲綫,見窗隙一人面,其小如錢,目炯炯內視,急探手攫得之,乃一玉孩,長四寸許,製作工巧,土蝕斑然,鄉僻無售者,僅于質庫得錢四千。質庫置櫝中,越日失去,深懼其來贖。
此人聞之曰:此本怪物,吾偶攫得,豈可復脅取人財。具述本末,還其質券。質庫感之,常呼令傭作,倍酬其直,且歲時周恤之,竟以小康。裘文達公曰:此天以報其友愛也。
不然,何在其家不化去,到質庫始失哉。至慨還質券,尤人情所難,然此人之緒餘耳。世未有鍥薄奸黠而友于兄弟者,亦未有友于兄弟而鍥薄奸黠者也。
●王慶垞一媼,恆為走無常——即灤陽消夏錄所記見送婦再醮之鬼者,有貴家姬問之曰:我輩這妾媵,是何因果?曰:冥律小善惡相抵,大善惡則不相掩,姨等皆積有小善業,故今生得入富貴家,又兼有惡業,故使有一綫之不足也。今生如增修善業,則惡業已償,善業相續,來生益全美矣。今生如增造惡業,則善業已銷,惡業又續,來生恐不可問矣。然增修善業,非燒香拜佛之謂也。
孝親敬嫡,和睦家庭乃真善業耳。一姬又問,有子無子,是必前定,祈一檢問,如冥籍不注,吾不更作痴夢矣。曰:此不必檢,但常作有子事,雖注無子,亦改注有子。若常作無子事,雖注有子,亦改注無子也。
先外祖雪峰張公,為王慶曹氏婿,平生嚴正,最惡六婆,獨時時引與語,曰:此嫗所言雖未必皆實,然從不勸婦女佈施佞佛,是可取也。
●翰林院供事茹某——忘其名,似是茹鋌。言,曩訪友至邯鄲,值主人未歸,暫寓城隍祠,適有賣瓜者息擔橫臥神座前,一賣綫叟寓祠內,語之曰:爾勿若是,神有靈也。賣瓜者曰:神豈在此破屋內。叟曰:在也,吾常夜起納涼,聞殿中有人聲,躡足潛聽,則有狐陳訴于神前,大意謂鄰家狐媚一少年,將死未絶之頃,尚欲取其精,其家憤甚,伏獵者以銃矢攻之,狐駭現形奔,眾噪隨其後,狐不投己穴,而投裡許外一鄰穴,眾布網穴外,熏以火,闔穴皆殪,而此狐反乘隙遁,故訟其嫁禍。
城隍曰:彼殺人而汝受禍,訟之宜也。然汝子孫亦有媚人者乎?良久,應曰:亦有。亦曾殺人乎?又良久,應曰:或亦有。殺幾人乎?狐不應,城隍怒,命批其頰,乃應曰:實數十人。
城隍曰:殺數十命,償以數十命,適相當矣,此怨魄所憑,假手此狐也,爾何訟焉。命檢籍示之,狐乃泣去。爾安得謂神不在乎?乃知禍不虛生,雖無妄之災,亦必有所以致之。但就事論事者,不能一一知其故耳。
●汪主事康谷言,有在西湖扶乩者,降壇詩曰:我游天目還,跨鶴看龍井,夕陽沒半輪,斜照孤飛影,飄然一片雲,掠過千峰頂。未及題名。一客竊議曰:夕陽半沒,乃是反照,司馬相如所謂凌倒景也,何得雲斜照?乩忽震撼,久之若有怒者,大書曰:小兒無禮。遂不再動。
余謂客論殊有理,此仙何太護前。獨不聞古有一字師乎。
●俞君祺言,向在姚撫軍署,居一小室,每燈前月下,睡欲醒時,恍惚見人影在幾旁,開目則無睹,自疑目眩。然不應夜夜目眩也。後偽睡以伺之,乃一粗婢,冉冉出壁角,側聽良久,乃敢稍移步。人略轉,則已縮入矣。
乃悟幽魂滯此不能去,又畏人不敢近,意亦良苦。因私計彼非為祟,何必逼近使不安,不如移出。才一舉念,已彷彿見其遙拜。可見人心一動,鬼神皆知。
十目十手,豈不然乎?次日遂託故移出,後在余幕中,乃言其實,曰:不欲驚怖主人也。余曰:君一生縝密,然殊未了此鬼事。後來必有居者,負其一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