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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切都得在一份時間中變化。這一家安靜平凡的生活,也因了一堆接連而來的日子,在人事上把那安靜空氣完全打破了。
船總順順家中一方面,天保大老的事已被二老知道了,儺送二老同時也讓他哥哥知道了弟弟的心事。這一對難兄難弟原來同時都愛上了那個撐渡船的外孫女。這事情在本地人說來也並不稀奇。邊地俗話說:「火是各處可燒的,水是各處可流的,日月是各處可照的,愛情是各處可到的。」有錢船總兒子,愛上一個弄渡船的窮人家女兒,不能成為稀罕的新聞。有一點困難處,只是這兩兄弟到了誰應取得這個女人作媳婦時,是不是也還得照茶峒人規矩,來一次流血的掙扎?
兄弟兩人在這方面是不至於動刀的,但也不作興有「情人奉讓」,如大都市懦怯男子愛與仇對面時作出的可笑行為。
那哥哥同弟弟在河上游一個造船的地方,看他家中那一隻新船,在新船旁把一切心事全告給了弟弟;且附帶說明,這點念頭還是兩年前植下根基的。弟弟微笑著,把話聽下去。兩人從造船處沿了河岸又走到王鄉紳新碾坊去,那大哥就說:
「二老,你運氣倒好,作了王團總女婿,有座碾坊。我呢,若把事情弄好了,我應當接那個老的手來劃渡船了。我歡喜這個事情,我還想把碧溪NFEA
1兩個山頭買過來,在界線上種一片大楠竹,圍著這一條小溪作為我的寨子!」
那二老仍然默默的聽著,把手中拿的一把彎月形鐮刀隨意斫削路旁的草木,到了碾坊時,卻站住了向他哥哥說:
「大老,你信不信這女子心上早已有了個人?」
「我相信。」
「大老,你信不信這碾坊將來歸我?」
「我不信。」
兩人於是進了碾坊。
二老又說:「你不必——大老,我再問你,假若我不想得到這座碾坊,卻打量要那只渡船,而且這念頭也是兩年前的事,你信不信呢?」